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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杏花开
http://www.100md.com 2014年3月15日 健康大视野 2014年第6期
     小时候,到该脱下棉衣的时候,母亲总是说:“村南的杏花都开了,天暖和了,天暖和了……”我便脱去沉甸甸的棉衣棉裤,跑到村南去看那棵老杏树。

    那棵老杏树,不知道是哪个祖宗栽下的,孤伶伶地立在村南的荒径旁,被过往的车辆碰撞了浑身疤痕的树干,我和两个伙伴即便扯起手来,也是抱不住的。

    全村人知道春天来临的信息,就是从杏树的枝头冒出的一个个欲绽的蓓蕾开始的。

    我站在树下的时候,仰望着硕大的、开满粉嘟嘟的花团的树冠,往往觉得这美丽与我没什么关系,总是把手指含在嘴里,畅想三五个月之后的“麦熟杏儿黄”的时节,这满树的花儿变成一个个黄噔噔的熟杏子的美景。

    一般这个时候,口水就会把母亲给我绣的花肚兜淌湿半截。而母亲却总是央人攀上老杏树,折下一束蓓蕾比较多的花枝来,拿回家去,用家里那个乌黑发亮的粗陶瓦罐,盛半灌清水,把那束杏花宝贝似地插进去,放到老屋可以见到阳光的土窗台上。这杏花,便可以陆陆续续开上月余,直到所有的蓓蕾都绽放了,才慢慢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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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窗台上的那束花又有多少个花骨朵张开了五瓣春天的笑脸。但那时,却丝毫没有觉得这粗陶瓦罐里的杏花,应该开放在我家的窗台上,它们应该安安生生地缀在老杏树的枝头上,那样的话,我到收麦后,还有希望能多吃上几粒杏子。

    把这样的心思说给母亲的时候,母亲却往往笑笑说:“傻儿子,杏花是给人报春的,杏是给人吃的。吃杏子哪有看杏花要紧啊?”

    长大以后,我读到了“杏花,春雨,江南”,读到了“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读到了“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等诗句,才明白了母亲当年所说的“吃杏子哪有看杏华要紧”的道理——人的精神需要在有些时候,是大于物质需要的,比如说当年领着我们度过漫长的冬天的母亲,看到满树杏花开的时候。她那个时候,肯定是极想让粗陶瓦罐里的杏花四季盛开的,但二三十天之后,母亲叹着气把那些枯萎的花枝很惋惜地从粗陶瓦罐里拔出来时,这美丽了一季的花儿,已经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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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再噙着手指跑去看望那棵老杏树时,已经发现有了接近我的期望消息——老杏树的枝头上,已经“花褪残红青杏小”,躲在翠绿翠绿的叶子里,诱惑我淌出更多的口水了……

    儿时对于杏花的美丽视而不见,总想着花期过后的果实满足自己刁馋的胃口,等娶妻生子、远离故乡、开始怀念那棵老杏树时,已经迟了。

    实行生产责任制之后,那棵老杏树分给了一户人家,于是他们家便把这棵杏树当成了一年当中家庭收入的一份希望,但村子里像当年的我那样馋嘴的孩子们,却总是趁着他们家人不在的时候,去偷偷打落那些藏在枝叶间尚未成熟的青杏解馋,后来那家人一恼火,索性把老杏树伐倒,卖给了一个木匠打成了家具!

    ——我再想寻芳,已经只能站在曾经美丽过全村人家的土窗台的老杏树的遗址上,怅然地凭吊了,而母亲当年插花的那个粗陶瓦罐,也不知何时,在家里怎么也寻不见了。

    我把我的心思再说给母亲时,母亲却说:“那么大的人了,咋还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老杏树砍了,是可惜;那破瓦罐,有啥稀罕的,现在谁还用它?早摔烂八瓣儿不知扔哪儿去了……”

    我便悻悻地仰着脸,看老屋屋脊上飘过的云彩,不再说话。

    但返回城市之后的无数个梦里,我却时常回到那棵老杏树下,仰着脑袋细数枝头的花朵;也时常在梦里蓦然看见我家现在的水泥建筑的窗台上,有一个粗陶瓦罐,里边插着次地开放的杏花……

    这样的梦境多了,我便得出结论,有些从前没有珍惜的遗憾,你只能在梦里去弥补——比如那永远也不可能复生的老杏树,永远也找不回来的粗陶瓦罐……, http://www.100md.com(刘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