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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绝技
http://www.100md.com 2007年6月1日 《运动休闲》 2007年第6期
     绝处逢生的机遇

    2007年2月的一天,北京朝阳区团结湖居民楼内,平寂了十几年的社区突然来了一拔又一拔抗着摄影机、拿着照相机神色匆匆的外国人,对着一个十余米的平方小屋“狂轰乱炸”。他们是英皇家狩猎杀敌时用的。这独门手艺传到我这半已经有300对年历史了。如今甭说国外找不到能做这种传统弓箭的人,就是全中国也只剩我一个了。一把传统弓的制作,需要利用上百件专用工具对二十多种天然材料进行纯手工加工,通过200多道工序,历时三四个月,才能制成张中国传统弓箭。制造以眼为尺,以手为度,全凭工匠的经验,很难用现代化方法进行批量生产。

    杨福喜的这种手艺,始于明末清初的“聚元号”。它曾经是清朝皇家40多家专属的弓箭铺之,所制弓箭专供清朝政府使用。由于做工一流,被特批为皇家宫廷专用。然而岁月荏苒,随着弓箭走下舞台辉煌不再。 拨拨工匠纷纷改易行当。就算历经了清末、民初、建国、文革,眼看着其他同行消失,独自苦苦支撑下来的“聚元号”,也差点艰难到几乎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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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年轻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跟父亲学手艺,”杨福喜回忆说,“我虽然喜欢,可这东西不能糊口。所以我跑去开出租,直到1998年。偶然结识中国射箭队总教练徐老师,得到他的鼓励,我才下决心做这个。但现实差距还是很大,我跟着父亲边学边做,做出了不少把弓箭,可一把也卖不出去。没人识货啊,总不能满大街推销去吧。所以我们当时的生活很艰难……”正在杨福喜举棋不定,不知道是上还是下的时候。让他绝处逢生的贵人出现了。

    1999年,徐老师带着一位陌生的香港人来到了杨福喜家。“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是知识产权署的署长,所以说话很有分寸。见面基本没有怎么说话,主要是听我介绍这些东西,回家他就上《考工记》、《天工开物》去核对资料,发现跟他所掌握的东西没有什么出入,才相信我们这个不是假冒的。第二次隔的时间不长,也就1个多月吧,进门态度就截然不同,非常高兴地说:‘我终于找到了中国原汁原味弓箭制作的源头了。’口气就把我手里所有的不到20把弓箭都买下来了。”这个人姓谢,是香港产权署暑长,标准的弓箭谜。家里收藏着100多把弓箭,活脱脱的可以开个弓箭博物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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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才知道,我们在这愁着,人家却在外面使劲找着我们。因为以前北京东四十字路口西南角有个弓箭大院,我们家及其余40多户清朝皇家的弓箭铺都在那儿,1957年弓箭大院拆除,我们就搬了。文革以后,70年代起就不断有人回弓箭大院找手艺后人。可没人知道我们这些人在哪儿。”这些执着的弓箭迷们,其中就有那位最终解了杨福喜燃眉之急的谢肃方。这笔交易让杨福喜终身难忘,20把弓箭的钱,不仅救了急,而且让他坚信这行很有前途。

    商而不奸的实在

    如今,你如果想买把“聚元号”的弓,必须至少提前一年预订。老杨的家里现在每天都有人千里迢迢上门或者打电话过来订弓箭的。一把牛角弓带5支箭3800元。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取。”无论对象是老外还是中国人,杨福喜都是一个价。“买的人有的是为了收藏用,有的是馈赠,买弓箭拿来打猎的主要是国外的朋友,像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家,这些国家基本都允许打猎。”

    而转机的出现,是从2004年开始。在这以前老杨都是做好了等人来买。2000-2001年,甚至一年也就卖个把、两把的。到04上半年。杨福喜手里还有七、八十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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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中国科技大学科学史科技考古系博士研究生仪德刚和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张柏春联名发表了《北京“聚元号”弓箭制作方法的调查》文,文章在互联网上迅速传播,并且获了奖,迅速引起各路媒体的关注。一开始是北京青年报、北京日报,然后是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从十开始,到春节正月初一卖出最后一把弓。一眨眼,七、八十把弓全卖光了。我记得正月初我们正在外面吃饭,人家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在我们门口等着,我饭都没有吃完,就跑回去了。这人看是最后一把,很痛快的就买走了。从那开始再来就得预订,刚开始是3个月,后来半年 到现在发展到1年。”

    许多忠实的订户,都与弓箭有过这样或者那样的牵连。2004年底,就有个半夜敲门的中直机关领导,白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刊登的报道,连夜开着车12点整过来买了一把弓。他是满族的后裔,文革前祖上都有弓箭,但在文革期间基本上都被破坏了。他的祖父母都还健在,年轻时候都练过,并且很喜欢。所以买回去可以孝敬给祖父母。”我还认识密云的一位老人,今年八十多岁了,原来是清朝时戍边的战士,后来就住在那儿的一个满族自治乡。也是看了报纸,迫不及待的过来买弓。他是真懂行的人,但由于岁数大了也玩不动了,就只能买回去当个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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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生意越来越好的时候,有人开始建议杨福喜涨价,或者开个店。曾经有顾客买我弓的时候就说,如果有人出更高价他就把弓转手卖了。这我不管,你把弓买去那弓就是你的了,你怎么处理是你的事儿。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但我不会涨价,我觉得我这弓就值这个价儿,再多的钱我也不跟你要。也并不想开个店,一是我们祖上就这样传承下来的,我不想改变,二是这门手艺毕竟不是箩卜白菜,可能一个月就卖俩,如果这样,为了维持店面,我就必须把弓价钱大幅度的提升。消费者就得吃很大的亏,我不想那样做。现在这样,人家来我家拿到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孤独绝技的传承

    目前手工艺发展的瓶颈多是传承问题,而困扰杨福喜的也就是收徒弟的问题。

    “做弓箭这门手艺不是个人能够胜任的。我现在就感觉到很吃力。它需要分工合作,人的才智是有限的,所以我还是希望多找一些人,来做这个。这样对传承来说,也有好处。它毕竟不是你家的东西,它总归是中华民族的项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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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元号弓箭制作分为弓的“白活”和装饰的“画活”两个环节。从劈第根竹子开始,有200道工序。这些技艺光看是看不会的,而且没有三年五载的时间无法练就。他讲了一段趣事,日本侵华时期曾经有两个日本人找到“聚元号”,对整个制作过程进行拍照,拍出来的照片有米多厚,他们想着拿回去研究研究,然后把这门手艺整个端走。“可他们哪儿懂呀,很多东西光看照片根本学不会。”杨福喜说着拿起张弓,用手从头到尾摸了一遍说“我如果不告诉你,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里边就有学问。”

    因为继承父亲的手艺太晚了,去年杨福喜的老父亲突然辞世时,还有近两成的东西杨福喜没来得及学到手。“过去我们家的东西是给宫里供的,不仅皇上用,还得给宫里的太监、宫女,人手一把。这样出去狩猎的时候,太监、宫女都得背着。所以‘聚元号’特点就是力量不大、装饰精美。我现在做白弓的部分已经都没问题了,可画弓却还不行。”这始终让现在的杨福喜耿耿于怀,尽管去年儿子学校毕业,总算可以继承祖业,可杨福喜希望有更多的人加入,来“抢救”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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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手艺都是一代代萎缩,如果不想一个很好的办法挽救,它最后就会萎缩没了,所以要突出一个‘抢’字。一方面我们会搜集很多老弓箭,一方面收集一些民间收藏的弓箭图片,不仅把老祖先的画艺找回来,还得弄明白这画后面的含义。”他每天工作到深夜一点多,3—4个月做12把弓,一年根本没有歇着的时候。从2004年至今,几个春节都没有休息过了。现在杨福喜身边有两个新学徒,他最担心的是他们不能坚持下去。因为从2004年开始到现在,包括这两人在内,老杨已经收过5个学徒了,前面3个都是因为坚持不下去走掉了。

    “徒弟来了好几个都没干成。一是现在的年轻人吃苦耐劳比较差,二是他们来没有名分,只是一个伙计。他的前途没有保障。而我现在有养老保险,不干这个了也不会饿着。他们怎么办呢?之前的几个是从农村来的,吃苦耐劳是不错。但他们都是为了挣钱才出来,挣得越多越好,所以比较急功近利,想一口吃个胖子。现在这两个徒弟画画比较好,他们是城里的学生,家里条件也都不错。他们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徒弟我肯定要收,但是我不会那么马马虎虎,定要看准了再收,需要长期去了解一个人。我说过,有当和尚的心才能到我这儿工作呢。”老杨笑道,这个时候他养的猫爬到了他的腿上。十几平米的房间里,到处挂满了做好及未做好的弓箭。过去家族里分工合作的繁荣景象,只剩下老杨形单影只人制弓。头发花白的他尚不知道能否最终给自己和这满墙的弓箭,找到陪伴者。, 百拇医药(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