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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梧桐
http://www.100md.com 2012年8月1日 知识窗 2012年第8期
     梧桐是乡间的俗女子。她没有窈窕的身段和华裳美冠,只有粗枝大叶的一袭粗布绿萝袍,从春穿到秋。浆洗了几水也不知道,到了秋末,已是漂白、泛黄。梧桐是忙碌在锅台灶间、穿梭于田埂场院的村妇,乡下的檐前屋后总少不了她的身影:一身烟火气。

    丰子恺将梧桐写得朴实可爱。新桐初乳时,如一堂树灯,莹莹生辉,照亮了春天的院子;又如小学生剪贴的图案画,均匀而带着幼稚气,态度坦白。

    在乡下的树中,梧桐似乎比其他的树悟性要慢许多。春气初暖,其他的树如柳树、槐树、杨树已经偷黄转绿,不经意间已是绿满枝头了。而梧桐则如贪睡的村夫,还想睡个回笼觉,最终禁不住春风细雨的催促,才懵懵懂懂地露出头来,吐出毛茸茸的嫩芽,稚拙地憨憨地笑着,一点也不性急。

    但憨人有憨劲。没多久,叶片由婴儿拳头般大小变成大人的巴掌了,再过几天又变成了老汉头顶上的斗笠。此时,树下已是浓荫匝地,日光再也照不透地面。比起其他树,梧桐很有后来居上的感觉。要是往年的梧桐树墩还在,等开春不久,便窜出一人高的嫩芽,顶着几个憨大的叶子,没几天就窜过墙头了,很让人惊异。所以,在农村里,人们喜欢在庭院里栽梧桐。古语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肯定不是说梧桐,因为梧桐长得快、易成材,将生长快慢拿捏得很是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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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得虽快,但梧桐材质却疏松。所以,收藏家马未都将“桐”“杨”“柳”归为柴木,身价比不上楠木、紫檀等豪门贵戚。但如果全这样看待梧桐,那的确是委屈她了。在我看来梧桐是土气而不俗气,甚至是大象无形、大巧若拙的象征,是隐于民间的隐士。

    雨打芭蕉是江南的韵事,而在北方,我们却也有夜雨听梧桐的雅兴。疏疏密密的雨点是素手调弦琴,硕大肥美的梧叶便是古筝、扬琴、京胡、琵琶了。雨密风狂是弹起《胡笳十八拍》,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雨疏风歇,则是弹起《高山流水》,余韵悠扬,又如风过荷塘,暗香飘送。因此,才女李易安才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意境。

    秋风乍起,万物萧疏,这是自然界的不二定律,谁都抵挡不住自然法则。梧桐发芽如老妇抽丝,但梧桐的落叶却让人感泣。住在乡下的人常有这样的体验:第一场严霜落下的晚上,在夜间熟睡的人们常会被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惊醒,以为是落雨了,雨紧潮急的。然而,透窗而入的月光又很分明。待打开窗看,原来是梧叶飘飘,急遽地从枝头落下,步履匆匆,不容置疑的,让人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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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衣衫单薄甚至是袒胸露乳的时候,梧桐枝叶茂密,为人遮风挡雨;人穿棉戴帽时,梧桐却褪尽铅华,光着身子,独对长天,瑟缩在风雪中。古诗云:“高高山头树,风吹叶落去。一去数千里,何时还故处?”梧叶虽是落于树下,但落叶归根却是很少有的事。勤快的人不多久就会将树叶扫干净,上下光秃的梧桐树显得更加孤单。其实,不仅对于梧桐是这样,人也是一棵移动的树,一旦离开了暖巢故土,就很难再回原来的地方。人挪活,树挪死,其实是心里苦涩的人安慰自己的话。

    吸纳万籁千声的梧桐,具有了兰心蕙质、金声玉应的禀赋。不信,待解开梧桐的树干,清晰完满的年轮就是一张金质唱片。据传当年蔡邑的邻人烧桐木煮饭,他听到火烧木裂声,大呼良木,抢出来制成“焦尾琴”。愚者以良桐为薪,只有贤者方慧耳识才,但真正能为琴的良桐又有几何呢?

    城市里很少见梧桐,但却多的是法国梧桐,枝叶婆娑,树姿婀娜,妩媚生姿。坚硬的柏油路,喧嚣的市声,梧桐在城里是水土不服的。朴实土气的梧桐似乎不讨城里人的喜爱,但她能给乡下人带来福气:因为栽下梧桐树会引来凤凰。, 百拇医药(刘文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