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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安好,妈的晴天
http://www.100md.com 2012年11月1日 知识窗 2012年第11期
     小时候,我为有一个作家妈妈而自豪。每当有小朋友在我面前夸耀他们的妈妈读过很多书,会讲很多故事时,我总是反驳他们说:“那有什么,你妈妈讲的那些故事都是我妈妈写的。”

    长大后,我却开始羡慕身边的那些女孩:妈妈的手心手背、衣襟衣袖,随时都可以拉过来擦眼泪;妈妈的怀抱永远那么芬芳四溢,犹如午后的阳光,暖暖的。

    而我的妈妈却始终没有一个做妈妈的样子。她不会念叨我的学习成绩,不会挑剔管教我的穿着,不会在大冬天强制我穿上厚厚的毛衣。有一次,我故意跟她说,我要去拉直头发,她不但拿了钱给我,还笑眯眯地说:“安好和妈妈年轻时一样爱美呢!”

    和妈妈在一起生活的几年,我们始终没有培养起别的母女那样亲昵温馨的氛围。我们像两颗自转星球,各自有着自己的运转轨迹,她不会时刻围着我转。

    我平时喜欢去学校附近的西餐厅吃饭,那里椅子舒服,桌布漂亮,几个菜的味道都很好,淙淙的钢琴声若隐若现。光是坐在那里也觉得舒服,但是我并没想到有一天会在那里碰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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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细高跟鞋,一件亮珠片连衣裙,她有说不出的优雅与高贵。看见我,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亲昵地说:“安好,真巧,你在这里呀。”

    恰巧,旁边有班上的同学,那个同学结巴地说:“你不是,那个,慕娉婷?”

    她哈哈地笑起来:“不打扰了。”

    “天啊,慕娉婷真人比书上的照片漂亮多了。安好,你们是什么关系啊?你亲戚?……”

    我打断她,说:“她是我妈妈。”

    那个女生两眼都变成了星星:“安好,你知不知道,你妈妈的书可受欢迎了,我们家书架里有一层,整整齐齐摆的都是她的书呢!”

    是吗?妈妈的书我只大略粗粗翻看过,从来没有耐心读到结尾。我害怕看到妈妈内心的想法,却又很想知道。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女生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避开水下的石头过河一样。每次看,我都很失望,因为妈妈书里的主人公,从来不是我这样平凡而乖巧的女生,她们凛冽而美丽,像带刺的野玫瑰。听爸爸说,妈妈年轻时就是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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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妈妈才不喜欢我吧?你看她自己的名字那么美丽,却给我起了安好这样四平八稳的两个字,难道这不是证据吗?

    美女作家慕娉婷是安好的妈妈,像风一样传遍了班里。我也因此被班上的“美女团”青睐,成了她们中的一员。

    我不会和太过张扬、凌厉的人打交道,公主团的人如此,妈妈也是如此。她们光彩照人,只会越发衬出我的普通灰暗,而我只能跟在她们后面,亦步亦趋地踩着她们的影子走,虽不喜欢却也没有什么怨言。

    直到某天,我在洗手间听见“公主团”的谈话。“安好,可真平凡,跟她妈妈一点也不像。真是后悔拉她进来了!”“是啊,看过慕娉婷那么多书,没有一个主角是跟安好一样,平凡得连她妈妈都不写她!”

    这些话深深刺痛了我,我一直等到没有人的时候才走出隔间。窗外的阳光,白色的,却没有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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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在薄如暗翼的青春里,即使伤害如猫爪般轻轻落下,也会留下难以平复的伤痕。我将自己包裹在夜里,听电台里的夜话节目。我喜欢听一档叫《夜玫瑰》的节目,女主播的声音如暗夜里的月光一样亲切,又如羽毛一样轻柔,一片一片落在心里,让我觉得很踏实。

    在鼓起勇气把心事倾诉给她之后,我仿佛找到了精神上的寄托,然后在她的轻声安慰下甜甜地进入梦乡。

    真的很好笑,我妈妈也是安抚小女生的高手,但面对着她,我总觉得有一层隔阂,不能让我把所有的心事对她诉说。

    有一天,我打完热线后,导播没及时关上播音设施,于是那个女主播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空气里,像一股冷风钻进我的耳朵:“真烦,都是些鸡毛绿豆的事,也值得天天打电话来诉说。”

    我的自尊就这样如花一样落了地,任人踩成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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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仿佛是给自己镀上了一层蜡一样,虽然伤害再也进不来,但是阳光也无法射入。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一个月那么久。突然有一天,那个女主播打电话来跟我道歉,并一个劲地说,我有个好妈妈。

    听了她的解释我才知道,女主播的台里请妈妈写稿子。妈妈对女主播的做法很不满,一定要女主播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是我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妈妈的关爱,原来她并没有忽略我,比如她一直都知道我听的电台,不是吗?

    后来,在一次访谈节目中,主持人问妈妈:“您笔下的少女主人公总是特立独行、性格凛冽,请问这是以您的女儿为原型创作的吗?”

    妈妈笑笑说:“太有个性的女孩,青春里总是暗伤连城。我不希望我的女儿这样,我只想让她像任何一个平凡的女孩儿一样,在温暖平静的环境下长大!我小说的人物是我少年时代的缩影,因为走错过,才不希望更多的孩子走错。这才是我写作的初衷!”

    我像着了魔一样,再一次翻开妈妈写的每一本小说,注意到了许多不曾留意过的细节。在那些不起眼的细节里,我发现了我自己的影子。

    比如,那个平时成绩很好的女生,她喜欢带绿色的手表,这个习惯跟我一样;那个奶茶店里的小妹,她总是在冬天吃冰激凌,而正巧我也喜欢这样做。这些人,无论她们是什么地位、是什么身份,无一例外,和主人公比起来,她们都有着更安稳、更明媚的青春。就像我的名字,安好。

    原来,我的安好,就是妈的晴天。, 百拇医药(张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