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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杆有形,权衡无形
http://www.100md.com 2013年6月1日 《知识窗》2013年第6期
     醒来望墙,慵懒的目光顿时被擦亮。“满身花纹影如蛇,空闲日子墙上爬,千斤万斤肩上过,一五一十不虚夸。”儿时熟稔的谜面像破土而出的春芽,在这个朦胧的清晨嗞嗞作响。没错,墙上挂的是杆秤,且多年未动过。

    杆秤由木杆、星花、铁钩、秤砣、两个提扣组成,通过秤砣在秤杆上移动获得平衡后,得出被称物体的重量。我最早见到杆秤是在生产队的队屋,那里有半间屋大的粮仓,有一人高的篾囤,有几围粗的菜籽油缸,不同的收获季节,不同的五谷杂粮在这里会师,然后经由杆秤的调度,化整为零,温暖起农家一个个冰冷的锅台。

    改革开放以后,商贸像放出樊笼的小鸟一下子活跃起来,杆秤也似“公证员”频繁地抛头露面。但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等到心生疑窦的乡下人证实一担稻子在收购点少了五斤、买回的化肥少了三斤后,他们一改胆小怕事的传统品格,愤而折断犹如黄世仁家魔鬼升斗般的杆秤——杆秤成了代奸商受过的替罪羊。一位在工商部门工作的朋友说,那时他每年收缴的“问题”秤多达几十杆,诸如吸附磁石、杆头安插铅条、大小秤砣掉包等等,虽属雕虫小技,却是五花八门,非圈内人士难以识破。时下流行的“作砣”一说,俨然成为吃拿卡要敲的代名词,据说就是肇端于在秤砣上做手脚的损举。

    相传,为越国灭吴雪耻立下头功的范蠡,深谙国君勾践可共患难不可共安乐,遂在论功行赏时激流勇退,与知心爱人西施跑到齐国下海经商去了。几年后,却散尽千金,辗转至陶,并靠操计然之术把握商机,又成了富可敌国的范大款,而杆秤则是他在经商实践中的意外收获——他用东方人的思维具象地阐释着杠杆原理,以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为标记,一颗星代表一两重,制造出了十三两为一斤的杆秤。今天,我们常说半斤对八两,这是因为古代是十六两为一斤,其实这三两也是范蠡加的。原来,有了杆秤,虽克服了市场估堆陈弊,但不久范蠡又发现一些奸商以缺斤少两的卑鄙手段损害消费者利益,于是他在原来的基础上添了福、禄、寿三颗星,一斤也相应提高到十六两。少一两没福气、损二两无功名、缺三两折寿命,哥们儿,看你还敢不敢克扣斤两!看看,人家范蠡还是消协的鼻祖呢。在我国,十六两制杆秤一直沿用到解放初期,到20世纪50年代后才改为十两制。隔着两千五百余年的波涛,范蠡苦心经营的金山银山早不知卷往何方,更恒久的却是副产品——杆秤,这也许是他始料未及的吧。

    对一头活生生的大象来说,杆秤只能望洋兴叹,而小曹冲的神来之笔是把一只船作为秤的延伸,让他的老爸曹操在众大臣面前着实骄傲了一把。如果曹冲不是13岁早夭,也许磅秤的问世就轮不到外国人来抢头功了。其实,超重之物难称,超轻之物也不好对付,譬如配草药,即使误差在钱两之间,也可能夺人性命。小时候,我对药师手中那杆长不盈尺的铜秤非常好奇,红花九钱、甘草一两,药师的精干就像那杆精致的铜秤。药师说,没见过吧,这叫司马秤,准得狠。莫非正是具备了精准的优点,在杆秤逐渐被电子秤取代的今天,司马秤仍在药房偏安一隅,苦撑着杆秤残存的余晖。

    在古代,秤砣叫权,秤杆叫衡,权衡一词由此得来。挂在墙上的杆秤多年未动,甚至仍会永远保持那种静止状态,我也完全可以视而不见,但身处布满十字路口的俗尘,进退取舍,褒贬臧否,不能不穷力权衡。如此看来,范蠡不愧为人中之杰,即使一杆有形的秤消失了,另一杆无形的秤还在你我心中知轻识重。 (吴垠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