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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吗?我很好!
http://www.100md.com 2016年5月1日 《知识窗》2016年第5期
     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秋日午后,一个人在老家西窗下,闲翻旧时书。

    世界名著普及本《战地钟声》(海明威著)的空白扉页上,又重见她娟秀清新的笔迹。她提笔抿嘴写字的可爱模样,浮现出来,历历在目。

    往事如浮云退却后的山峰,清晰如画。

    走过懵懂岁月,已然将很多问号拉成感叹号,唯有这一个,永远成谜——初恋是怎么开始的?

    世上那么多女孩,就那么遇上、恋上,就像认识多年,毫无违和感,没有陌生感。欢喜之心如月光洒地,覆满心房。那时,即使喜欢,也羞于明说,便逮住机会夸她字写得漂亮,学习成绩好。我送的学习好的“帽子”,她坚决不戴,只笑纳了对字的夸赞。于是,我买来几本世界名著普及本,让她留下墨宝。她趴在书桌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抄录雪莱的诗句:“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你自己。”我央她多写一些,被她温柔婉拒。

    一本书,因为有了她的字,越看越温柔,成了我的至爱珍品。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吧,我算是领会了。由此,《战地钟声》成了我通读的第一本世界文学名著。

    当时流行《东方之珠》,校园内外,处处有人传唱。找机会请她帮我抄录此歌,苦求白赖,她才勉强答应。拿到她手抄的歌曲,如获至宝,心里那个乐啊,无以言表。

    收妥她的手迹,兴奋不已,一个春夜里,手写一封情书,表达了羞涩的爱意。一早站在水房等候,抖抖索索塞到她手上,飞也似的逃离,一天上课都无心。当晚,收到她的回信,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无奈,傻愣了很久。她没有答应交往,也没有拒绝,只说以后要我多管束她,让她收收心,不要玩疯了。她希望我们共同学习,一起进步——我愣是没琢磨透她是什么意思。

    陆续有书信往来,珍存了好几年,直到那次后,统统付之一炬。

    那时,我们都已参加工作,中间有段时间没联系——当时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联系起来很不方便。几经辗转,我要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据说能找到她,便兴冲冲地打过去,被一个阿姨接到,我心想肯定是她妈妈吧,热情地喊阿姨。阿姨却很不友好地质问我是谁,是她什么人?我说我是她同学。她拖长尾音的反问,让我终生难忘:“同学——?”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大胆地说:“我是她同学,也是她的男朋友!”就这一句,往日种种美好,统统归零,情义退去,怨怼上场。

    ——阿姨不是她妈妈,而是她未婚夫的妈妈,她未来的婆婆!

    她抢过婆婆的听筒,我听见了有生以来最恶毒的骂语!咬着嘴唇,无声地隐忍,不怪她,是我伤害她在先,我罪有应得。

    此后再无她的消息。

    两人如微尘,被无情的风刮到南一处北一边,永无交臂的可能,了无交织的机会。

    初恋总是绝恋。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秋阳下,她的字迹鲜润如初,仿佛刚刚从她手上接过来似的。这是最初的交往物证,无关风月,顶多算是风月前曲吧。看到这些精灵般的字,心里凛然一惊,却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

    思念从未消失过,哪怕她曾赐予世上最毒的伤。就像歌词说的那样:“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伤感时光飞逝,伤心上天不成全,如蚁咬心,如立冰原。多少次午夜梦回,对着无尽的黑夜,我在心里默默问候:“你好吗?”不知身处何方的她,若知此情,能否会心一笑,爽快地默答:“我很好!”

    ——这是我最想听到的回答。 (陈志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