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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女美姬
http://www.100md.com 2006年9月1日 《健康向导》 2006年第9期
     裸女美姬是个美女,这一点当她还只有6岁,同她父母一起搬到我家楼下时,我便意识到了。对于漂亮的美姬,任何美貌的文辞都是拙劣的,所以我不准备形容她的外貌。在我长大成人,离乡远游后的某一天,我在都市嘈杂的阳光里一眼认出了美姬。

    我说我不准备形容她的外貌,是因为我是个画家,我长于用画笔而不是钢笔。

    这一点我跟宋玉有很大的区别。宋玉是我的一位诗人朋友,一天一夜不睡觉能写出九九八十一首诗来,他最出名的诗句是:女人的乳房像长满雨夜的麻菇。

    美姬常常站在我的画室里摄出我精心构思的种种姿势,此刻裸女美姬正站在我的眼前,姿势是经过一夜无眠,打了无数草稿,才确定的。上身前倾,脑袋后仰,这样做是为了突出她的乳房曲线,同时也使她瀑布般的黑发有了垂直凌空的机会,她的左脚微微外侧,踩在一块石膏上,这样,她的身体重心就落在了右脚上,整个体态表现出悠扬舒展的S形曲线,臀部自然后展,显得纷纷扬扬;最后是手臂,裸女美姬便停笔结束,这次,我让美姬双手环抱垫于脑后,这样,我就获得了她的身体——我是说全部身体,而不是那种被手臂挡住了视线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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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姬对我的绘画并不是没有意见的。她总是在我面前提到达·芬奇,总是说如何喜欢《蒙娜丽莎》,希望我为她画一幅肖像画。特别是在寒冬腊月的时候,她的这个要求便会更加强烈。她说:“给我画幅穿衣服的吧?”

    然而我对达·芬奇嗤之以鼻,那种画我是不屑一顾的,我欣赏的是马蒂斯,马蒂斯的许多画都是不穿衣服的。

    窗外涌水成冰,窗外,美姬就着我那可怜的五百瓦取暖器,肌肉有些生硬了,脸上出现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皱褶。

    这正是我可遇不可求的效果。

    我神思泉涌,挥毫如飞,照例对美姬的乳房和臀部都作了细致刻画。

    画面上美姬的乳房很安详,而臀部却居心叵测地怒放着,这使画面有些风格失调。

    很久以后,我记起那天,我画到裸女美姬的下半部分时,盯着她的私处凝视良久,陷入了某种慌乱中,而画框外的裸女美姬那时对我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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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ad boy! ”

    这就使得画面依然没有画手臂。

    待到春天时,无臂的美女——也就是裸女美姬——已经挂满了我的画室,以致有臂的裸女美姬来到我的画室时,我会常常神不守舍。我习惯了画框中的裸女美姬。

    2.

    我不该把美姬介绍给我的诗人朋友宋玉楚客。

    宋玉是个色鬼。他是如何一直保持独身之躯的,对于我是个谜。每当我们两人举杯共酌,酒至半酣,他总是,眼光迷离,讲出许多若似若非、若真若假的故事来。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画室画我的裸体美姬。

    现在气候已经转暖,美姬的体态像东郊的樱花一样舒展,所以我不再画站着的美姬,而是画躺着的美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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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敲门进来时,美姬正以半卧半坐,半醒半眠的姿态斜在一块印满黄碎花的床单上,而画框里的无臂美姬还很抽象,还只是一些打底色块。

    宋玉进来后便坐在我侧后的小方凳上,我一边画,一边感到他的目光刺穿了我的身体,射向黄色碎花床单上的美姬。

    于是我画不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开始在画框中给美姬穿衣服,一件质地轻薄的半透明的纱裙。

    我画了第一张穿衣服的美姬。

    这样,我的画室除了裸体美姬以外便有了穿衣服的美姬。

    我不知道我对美姬是怎样一种情感,仿佛介于情人,妹妹,职业伙伴之间。

    然而,这依然不能改变什么,床单上的美姬依然是裸女美姬,而且因为屋里增加了一个男人更显得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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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的眼光并没有看画框中穿衣服的美姬,而是盯着画框外长着手臂的美姬。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我特地为他的到来画了一幅穿衣服的美姬。

    3.

    我的生活变得像时钟一样准确。每天傍晚,夕阳卷山,倦鸟归林,我会像古诗词里的怨妇一样临窗而望。

    那些天,我常常在夜半三四点的时候摸下楼去,对一个又一个的楼道旮旯进行地毯式搜索,特别是对垃圾口的小阳台,我找的格外认真。当小爱情开始在我心里鼓鼓胀胀的时候,夏天就到了。我住的那幢楼在每一层的楼梯转角都设计了一个垃圾口,这样每层楼就多了一个通向垃圾口的小阳台。小阳台很隐蔽,就想以前老式胡同的拐角、缺口一样隐蔽。一天,裸女美姬披着我的粉红色床单,指着对面楼上一对弓腰曲背的男女说:

    “那里!适于表演爱情。”

    后来,我们就经常到小阳台上演我们的恋爱节目,也就是拥抱和接吻(对于这种通俗的恋爱表演,不久我就厌倦了),美姬却乐此不疲。她说:“我脱光的时候你只会用一种职业的眼光看我!”(我说,我是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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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我穿着衣服的时候我们是情人,恋人,爱人!”(小阳台上是要穿衣服的,画室里是不需要穿衣服的。)

    她说:“我喜欢在小阳台做你的情人美姬!”

    所以,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的小爱情只限于小阳台,我是说我从没有进入过美姬的身体。有过恋爱经验的人都知道,小阳台上的爱情是达不到高潮的,每当小阳台的爱情渐入佳境,美姬把她的唾液没头没脑地涂在我的脸上、耳窝、脖子里、胸脯上,两只手把我箍着透不过气时,我便会矜持起来。我说:

    “我必须对你的身体保持职业的敏感。”

    这时,美姬就会用幽怨的目光看我,然后默默地跟我回到画室,坐到那些《裸女美姬》中。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美姬有一次毒毒地说。

    然而,现在我的长着浑圆臂膀的美姬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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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下午3点左右,我像例行公事一样给美姬打我一天必打的30个电话中的第21个时,依旧是嘟嘟声,无人接听。

    两个月了,一直没有美姬的消息,我郁闷至极,就想跟宋玉聊聊。

    进诗人宋玉的房间,我是从来不敲门的。从宋玉支在门口的破鞋里掏出钥匙,一股脚气的臭味便随着钥匙在锁眼里转动散发开来,我忍住了打喷嚏的欲望,我是文明人,文明人在闻到朋友的脚气时是不应该打喷嚏的。

    门开后,我一眼看到了我的裸女美姬,我的长着浑圆臂膀的裸女美姬正躺在地板上两条臂膀紧紧地箍着另外一个人——诗人宋玉,他们的身子绞合在一起,像小区大门口那个老太婆卖的麻花。在美姬失踪两个月后,在我与无臂的裸女美姬独处了两个月后,我又见到了我的长着浑圆臂膀的裸女美姬,当然,同时还见到了一个副产品的裸男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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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后来,我回到了我的画室。我坐在26幅无臂裸女的包围中,窗外正放着电视连续剧《小李飞刀》。李寻欢穷酸恶醋地说着:

    “大哥,请你好好照顾诗音,我祝福你们。”

    我拿起画笔继续画我的裸女美姬,那晚我的工作通宵达旦,我为我们的26幅无臂的裸女美姬通通画上了浑圆的手臂,这样我的裸女美姬系列创作便最终完成了。

    晨光初露时,我卷缩进了画室一角的被窝拥着26幅长着浑圆臂膀的裸女美姬入睡了。

    梦中,我吃着小区门口那个老太送给我的麻花依然作画,画的依然是裸女美姬。

    待到画臂膀时,我便醒了。

    编辑:林婷, 百拇医药(葛红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