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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禽走兽(2)
http://www.100md.com 2012年7月1日 《心理医生.上半月》 2012年第7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嗯,你刚才低头看手里的纸的时候,我虚着看你是在织网,你眼睛真亮,大灯泡似的,还能反光,嘴没大牙,是那种蚂蚱似的两大瓣。”

    我觉得自己有点儿恶心,就打断了她:“好了,别看了,我觉得自己很吓人了。”我低头仔细看记录上对她的简述。

    她:“你又在织网了!”

    我抬起头:“什么样的网?”

    她停止了“虚着”的状态,回神仔细想着:“嗯,是先不知道从哪儿拉出一根线,然后缠在前腿上,又拉出一根线,也缠在前腿上,很整齐地排着。”

    我:“很快吗?”

    她:“不,时快时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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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然间意识到,那是我低头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我:“你再虚着看一下,如果我织网就说出来。”

    我猜她看到我的织网行为就是我在思考的过程

    她:“又在织了!”

    我并没看资料或者写什么,只是自己在想。

    我:“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了,你有没有看见过很奇怪的动物?”

    她:“没有,都是我知道的,不过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的还真没有。”

    我觉得她可能具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比普通人强烈得多的感觉,她看到的人类,直接映射为某种动物。但是我需要确定,因为这太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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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大约花了几周的时间,我先查了一些动物习性,又了解了她的父母,跟我想的有些出入,但是总体来说差得不算太远。

    她的“猫”妈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为人精细,但是外表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她的“鱼”爸爸是蝠鲼(魔(鱼工),平时慢条斯理的,但是心理年龄相对年轻,对什么都好奇。关于“鼹鼠”的她,的确比较形象。看着开朗,其实是那种胆小怕事的女孩,偷偷摸摸淘个气捣个乱还行,大事绝对没她。出于好奇,让她见了几个我的同事,她说的每一种动物的确都符合同事的性格特点,这让我很吃惊。

    想着她的世界都是满街的老虎喜鹊狗熊兔子章鱼,我觉得多少有点羡慕。

    最后我没办法定义她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可能有,完全拜她开朗的性格所赐。不过我告诉她不要对谁都说这件事,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没告诉她我很向往她惊人的天赋。

    大约两年后,一个学医的朋友告诉我一个生物器官:鼻犁器(费尔蒙嗅器,vomeronasalorgan),很多动物身上都有这个器官。那是一个特殊的感知器官,动物可以通过鼻犁器收集飘散在空气中的残留化学物质,从而判断对方性别、是否有威胁,甚至可以用来追踪猎物、预知地震。这就是人们常说很多动物拥有的“第六感”。人类虽然还存在这个器官,但已经高度退化。我当时立刻想到了她的自我描述:鼹鼠。嗅觉远远强于视觉。也许她的鼻犁器特别发达吧?当然那是我瞎猜的。不过,说句有点不负责任的感慨: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还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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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国荣博士点评

    一个精神科的医生接待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患者,治疗过程从女患者把精神科医生看成“一只蜘蛛”逐渐展开。整个过程似乎不是精神科医生唱主角,而是年轻貌美的女患者唱主角。她的“散瞳”成了观察世界和人类的视角,于是乎,精神科医生不再是精神科医生,也不再是人类的一员,而是一只不断为自己织网的蜘蛛。这只蜘蛛在不停地织着什么网呢?作者在文中并没有交代清楚,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她在一点一点编织着自我迷信的网,编织着自我限制的网,最后很有可能变成中国武侠小说中所说的“茧人”。“茧人”活在茧中央,那是一个极小的空间,当然看不到世界的真面目,也看不清自己的真面目,她只能坐茧观天,甚至是作茧自缚。作为人类,如果我们自己不认识我们自己了,我们自己失去评价我们自己的资格,那就任凭动物评价我们吧。于是乎,精神分析主义者就十分巧妙地利用了他们所谓的“象征意义”的幌子,把所有人都象征了:你不再是你,而是蜘蛛;他也不再是他,而是鼹鼠;爸爸不再是爸爸,而成了海里的大鱼;妈妈也不再是妈妈,而成了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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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从纯粹专业的角度讲,精神科医师在诊断中只能使用国际通用的疾病诊断标准来为患者诊断,来对精神疾病进行合理的分类、分型,而绝不能用哲学的解释方法或文学的想象来认识疾病。如果在对精神疾病的诊断中用了哲学的解释或文学的想象,那么,精神科医师就失去了职业原则,甚至失去了职业道德。很显然,文章中那个用散瞳看世界的年轻貌美的她并不是一个正常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精神病人,原因是她所使用的思维属于精神医学上所说的“组织不当的思维”,她所看到的事物并不是事物的原形,而是被扭曲了的形态。世界卫生组织编著的《疾病及有关健康问题的国际统计分类标准第十版》中,清楚无误地将“不寻常的知觉体验和隐喻性的言语”作为分裂性障碍的核心诊断标准。这样,我们就不能用正常的标准来看这个善于用散瞳看人类的年轻女郎所说的话了——尽管她“可爱得一塌糊涂”。然而,文章的用意并不在这里,作者好像是借用了鲁迅先生“狂人日记”的隐喻方法,借非正常人的口说正常人不能说出的话语,且为非正常人的话语赋予了“真理性”。其实,这种方法在文学中并不少见,它只不过是作者羞于表达或不敢公开表达自己的观点,而将自己的观点交给狂人之口、病人之口甚至动物之口。这样,作者就能够安然地躲在安全的洞穴里高枕无忧了。“人者,乃飞禽走兽也”或“人者,与飞禽走兽无异也”就成了作者要表达的主题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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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之所见,并非为实。这是事实,我们常常被我们自己的眼睛老老实实地欺骗了。然而,这是说一个个体的眼睛,或者肉体的眼睛。我们不要忘了,除了个体的眼睛外,世界上还存在群众的眼睛,更重要的还有灵魂的眼睛,肉体的眼睛所不能见者,灵魂的眼睛便可以看见。所以,我们人类最终还是要相信我们人类自己,我们要坚信,我们是人类,我们不是动物。虽然我们具有某些动物的特性,但我们的高贵性和高级性只有天使才可以比拟。无论我们借助什么理论来解释人,也无论我们借助什么人来解释人,这是一个总原则,是一个不够动摇的根基。如果我们以任何方式怀疑了我们人类自身为万物之灵的独特性,我们业已建立的一切文明大厦就会顷刻倒塌。所以,我们大可不必理会任何花样的主义和理论,我们应该坚信我们的价值和潜能,我们的道德和智慧。歌德的一句话说得极好:“理论是灰色的,唯生命之树常青。”

    (编辑:张一一), 百拇医药(高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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