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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冤家纠结不清
http://www.100md.com 2012年3月1日 《大家健康》 2012年第3期
     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拒绝过我。小时候挑食,我听到母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只若你不开口,你开口,什么都有。”那年代,物质极度匮乏,什么都没有。

    现在,母亲还说,我小时没东西吃,所以体质不好。她千方百计地塞给我钱,让我买营养品,补身体。“你太瘦。”她总是说。

    母亲决断

    在我们家,我跟母亲经常争吵,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不满有些单位的暗箱操作,去闹,结果被分到农村,一待就是六年,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我一狠心,申请去西藏,那里是边疆,应该会批准。

    不料,人事部门的同志说:“你这种人去西藏,我们还怕你叛国投敌呢。”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找到自费出国留学的路子,费用要几万元。在那年代,“万元户”还是一个震天动地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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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家里拿不出这些钱,母亲跟我谈到她的积蓄,她给我们兄弟俩各存600元钱,以便结婚。我们家的钱,也就这么多。

    有一次,我跟母亲提起出国的事情,母亲说:“能去吗?只要能去,钱的问题你不用考虑。”

    最后,母亲决定借高利贷。

    高利贷,听着都可怕。最初是办澳大利亚签证,中途变故,没去成,但是,钱套在国外。

    母亲又借了一笔钱,让我转办日本。

    那些跟我一起办澳大利亚签证的人,等着钱从澳大利亚退回来,再办日本签证,结果,不了了之,再也没出去。

    过后想想,当初母亲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量?

    当时,我刚患甲肝,不能疲劳,出国后,还不知怎样。那么大的一笔债,怎么还?也许母亲压根就没想到让我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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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国后,母亲拼命补课挣钱,业余时间全部搭进去。有一次,她去学生家补课,下雨天,还摔到田里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出国使我获得新生。这个新的生命,也是母亲给我的。

    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从日本回来,家人到机场接我,人群中,我望见母亲,头发已经灰白。我心里一个痛。在日本那些年,我经常忘了她,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我有自己的前程,或者说,我已经自由了,我有自由的天空。

    心债难还

    读大学时,我一度想自杀,放弃的主要原因就是害怕母亲哭。朋友批评我,我就是这样被儿女情长所绊,会限制写作成就的。限制我的,第一就是母亲。

    那时,我特别羡慕孤儿,如果是孤儿,我就无所顾忌。现在,我的顾忌更多,软绳索一个套一个,恐怕永远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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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太叛逆,频频惹祸,父母的绳索,一刻也不肯放松。

    我说服不了他们。可以不理睬他们,但是,我不能无视母亲的眼泪。小时候,我怕父亲的棍棒,长大了,才知道母亲的眼泪更可怕,那是软暴力。面对母亲,我就不是我的了,我是她的。

    小时候,母亲希望我长大,长高,长壮,我长大了,她又束缚我。也许是她觉得我不够成熟,到我为人父了,在他们眼里,永远是孩子。

    这就是宿命。从你出生起,你就欠了债,不知不觉中,你没有选择。

    这是孽吗?人生就是一个痛苦的历程,父母造下的这个孽,子女需要用一生来偿还。子女只是被要挟的。对父母的欠债,子女永远无法偿还。

    我常想,爱是不是一个甜蜜的圈套?生你,是一个圈套;给予你,是更大的圈套。这种说法,也许太没良心,可以骂我是“白眼狼”。为什么会诞生这个“白眼狼”?人生是苦难的旅程,谁还能承受他人的重担?

    当然,父母也在还债,他们还自己的孽债。并非所有的生育都是无私的,掺杂太多的杂质,从善的角度说,施予别人,往往比自己消费掉要少负疚感。有时候我怀疑,母亲坚持说我身体不好,忏悔自己当年给我不够,如此强加于我,是她在咀嚼痛苦,从而获得忏悔的满足。极致的快乐,并不是可以直线获得的。所谓战场的苦难、所谓脊梁的忍耐、所谓奋不顾身的护犊,都不是那么回事。

    在我们家,最常跟母亲发生冲突的是我。我们一不小心就交火,简直是一对冤家。在爱的捆绑下,这对冤家纠扯不断,说不清是虐还是恋。, 百拇医药(石一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