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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食物之莲藕
http://www.100md.com 2007年10月1日 《养生大世界(B版)》 2007年第10期
     小时候逛庙会,吃的方面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熟藕了。到现在我还记得在镇子砖桥边的那个老人、那口奇大无比的铁锅—锅上面热气腾腾的,里面煮着一段一段的藕。据说都是从夜里就开始煮的,那藕比一般的藕大多了,煮得透透的,颜色是褐色中的老红,让人忍不住就想咬上一口。我和我的小伙伴自然是禁不住这诱惑的,一人买一段藕,吁几口热气,便迫不及待地咬起来,一路走、一路吃、看舞龙、打莲湘……美得很。熟藕咬起来有很轻柔的丝儿,入口又香又烂—满口清香、熟香。温暖的藕香直沁人心,那香味现在想起来仍是忍不住地向往,但让我描述那样的香味,根本就是无能为力的事儿。

    二舅过去开鞭炮厂,因为安全的缘故,离镇子很有一段路,是个四面环水的小岛,只一条堤坝与外面相连。小时候去舅舅家,就爱和我的两个表弟去那里,除了可以疯玩一阵,饶有兴味地看鞭炮的各种加工工序,更主要的还是厂子旁边那片不小的藕塘。以前我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藕塘—大概有一个半足球场那么大,满塘碧青青的荷叶,或红或白的荷花在一片碧青里迎风颤动,真是清风送爽。那时才学“接天莲叶无穷碧”,玩累了,坐在塘边的杂草上,就想体会那种意境,但莲叶的尽头却是塘边的绿树与一排红砖房,根本就没有“无穷碧”的感觉。看着荷叶上飞过的蜻蜓,虽然觉得美,但多少还是有些怅惘的—总想着以后能真正看到那样的意境。所以后来去藕乡宝应,看到“十里荷香”的景致,心里一惊且猛地呆住了是很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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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象里儿时的藕有几种吃法,一是生吃,这种藕以花香藕居多,顾名思义,也就是荷花香时的藕,民谚云“头茬韭,花香藕,新娶的媳妇,黄瓜钮。”。这种藕上市最早,大暑后荷花开时即淘上来,刚出塘时,用水冲洗,白嫩嫩,水汪汪,如婴孩手臂一般。入口后,蹦脆蹦脆的,肉嫩浆甜,可与最好的鲜梨媲美。花香藕冷炝凉拌十分可口,切片热炒也是一个脆字,爽口之极。今年夏天去宝应水泗,正是花香藕上市的时候,热情的主人给我们每人一小袋花香藕,叫个鲜、白、甜、脆、嫩、爽,入口全无一丝渣滓,满口生香,遍体生凉,吃了一小段后,到底没舍得再吃,颠颠地从两百里外带回了家,与家人同享。

    挑藕一般是女子的活儿,水乡女子挑一担鲜藕,一路晃荡在荷花荡畔,想来就如诗如画,一派田园风光。但据说花香藕是绝不能给女子挑的,原因无它,只因为太嫩,得一口气挑到目的地才行,而女子挑藕,换肩歇息磕磕碰碰是很正常的,老藕没事,但花香藕就不能了,稍一磕碰,花香藕就会散了。

    中秋前淘的藕称之为中秋藕,这种藕少了花香藕的那份清脆,如20岁左右的青壮男子,生吃入口颇多咬嚼,让人回味,中秋夜赏月时所供的藕多是这种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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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露以后,荷叶败尽,这时节就到了真正淘藕踩藕的季节。踩藕是个标准的技术活儿,一般人干不了。我小时看那些穿着胶皮衣裤的大人在藕塘里踩藕,真是崇拜极了,因为得把一枝至少三四节的藕完整无缺地采上来,里面窍门儿很多。踩藕人只用脚踩,凭的就是经验与感觉,看枯叶,看叶柄,确定地下的藕的大小与方位,双腿伸缩,身子颠动—呀,一枝藕,于是双手淘泥,脚一钩,上来了!又是一枝锈迹斑斑粗大无比的藕。据说有些老藕农一天可以淘二三百公斤藕。现在的作物很多都讲究机械化,惟独踩藕不行。

    我小时爱吃的熟藕就是用这时的藕煮的,江南煮藕时不少地方还在藕孔里塞糯米,煮烂煮透了,干干净净地盖一块青蓝色的布,提篮在大街小巷叫卖:“糯米藕罗……喷香的糯米藕罗……”

    藕吃得最多的还是在宝应,这里有一种全藕宴,我虽然没吃过,但每次去那里,主人招待我们的饮食中少不得的总是藕类:喝的是地产的莲藕汁,吃的凉拌藕片、藕做的素排骨、荷叶排骨(煮得酥烂的排骨以荷叶包裹)、荷叶粉蒸肉、藕片骨头汤……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藕粉圆子与“捶藕”。藕粉圆子的原料有藕粉、桂花、芝麻等,外面好像还扑了层紫白色的粉,藕粉圆子约荔枝大小,一般都养在水中。上桌后,洁白的瓷钵里,漂着一个个质嫩形美、均匀圆滑、淡紫透明的藕粉圆子,看一眼也是件赏心乐事。藕粉圆子入口富弹性,甜而不腻,食后桂香满口,余韵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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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种“捶藕”大概是宝应独有的做法了,第一次听说这名字吓了一跳—藕怎么捶?但事实上这藕就是因为做时需反复捶打而得名:大致的做法是选宝应特有的体大粉足的红锈藕,洗净后放入沙罐蒸熟,晾凉后在木板上用刀柄反复轻捶,再放入油锅中炸,再冷却,再切片,最后再蒸,出笼浇上浇头。成品的捶藕,呈酱红色,吃到嘴里,有些黏滑,但却又香甜酥软,浓而不腻,让人回味无穷。

    藕乡给我印象深的还有早上喝的白莲藕粉,当地人称之为“鹅毛雪片”,实在是形象。这种藕粉“纯、白、薄、大”:纯净有如冰雪,洁白犹如鹅毛,片大而薄,质地细腻。用开水冲泡后,呈淡紫藕芽色,晶莹透明,凝结如胶,用筷子挑起来,丝极细长,很有韧性,入口爽滑异常,很快就消融了,荷藕的清雅淡香却留在口中。

    在宝应,有一次吃早饭,我和同事每人竟喝了五六碗藕粉糊,热腾腾地喝下去,浑身上下舒坦至极。出得门来,清风拂面,遍体轻盈,真南面王不易也,若东坡居士那时贬谪宝应,吃到这玩艺儿,一定也会长叹:“日喝‘鹅毛雪’六碗,不辞长作宝应人”—据说宝应的这种“鹅毛雪片”白莲藕粉一直是明清两代的贡品,难怪!, 百拇医药(顾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