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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混沌群体”的报告(1)
http://www.100md.com 2011年10月1日 《健康必读》 2011年第10期
     “精神病患者”——一个被填充了排斥、歧视,甚至是暴力色彩的词汇。所有以正常人自居的人都认为这个词汇离自己很遥远,那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而事实上,一方面我国70%的重度精神病患者得不到治疗,他们成为家庭的沉重负担,有些甚至危及家人、社会和自身安全;另一方面是正常人因社会纠纷乃至家庭矛盾而“被精神病”。现实生活中,关于精神障碍的热点话题越来越多,引起社会公众的高度关注……

    在酝酿了26年之后,《精神卫生法(草案)》日前已向全社会公开征求意见,揭开中国精神病从“乱象”走向“法治”的序幕。迈出这艰难的第一步之后,从疯癫走向文明的希冀已隐然若现……

    混沌迷失的庞大群体”

    过去的一年,国内发生了数起精神病人杀人案件。也发生了多起精神病人被杀事件,公开报道的就超10例,“凶手”多是他们的亲人。

    2011年5月12日,南京市六合法院城东法庭,开庭审理杨某杀人案。被害者是杨某的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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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发生在2010年7月17日。杨某后来跟警方讲,当晚他看电视节目《非诚勿扰》,看着看着浑身燥热,觉得美女都在勾引他,有点“飘”。他觉得母亲不是母亲了,于是去看个究竟。吵闹起来,母亲吓得往外跑,他拿起菜刀就追。追到堂叔家门口,看到婶婶,他觉得婶婶是20岁的女子,觉得奇怪:“到底是鬼还是那24个美女?”接着殴打、刀砍,致婶婶死亡。

    事发后,精神病司法鉴定显示,杨某属于短暂性精神障碍,作案时没有刑事责任能力。此案尚未宣判。

    调查发现,杨父也患有精神分裂症。因家庭贫困,父子都没医治。

    2010年7月3日,吉林梨树县农民白小涛杀死了患精神病的妻子刘影。白小涛称,刘影十多年来看病花费巨大但无好转,病发时会拿刀砍人,还多次举起儿子要摔死。2010年7月初,刘影又抓伤白小涛,还用菜刀剁死了鹅,吓得女儿不敢回家。白小涛称,7月3日半夜,刘影起来烧衣服,他一狠心从后面用绳子勒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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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如果及早得到(入院)治疗,或许能避免悲剧的发生。”北京地平线律师事务所深圳分所律师黄雪涛,通过对100多个案例和300多篇新闻报道分析,归纳出这些病人的共性是:家庭监护责任过重,社会救助严重不足。

    由于精神病治疗周期长、易复发,有些要终生服药,对于许多家庭都是沉重的负担。据中国精神卫生中心在2009年公布的数据显示,我国各类精神疾病患者人数在1亿人以上,重性精神病患人数已超过1600万,其中70%得不到治疗。意味着这个群体已经庞大到无法用界限来划分,也容不得任何抗拒与疏离,他们融合在无数的家庭和人际关系网中,与“正常人”血脉相连、肌肤相亲……

    谁成了“被精神病”

    近年来,各地“被精神病”案例屡被曝出。在有关精神卫生立法的报道中,“被精神病”也是最为火热的话题。

    案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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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每一位“被精神病”者,都对自己被强行送入精神病院的情形记忆深刻。2011年7月,陈德明在北京某公园上演行为艺术,模仿着当初被家属强制送进精神病院的情景。

    陈德明没病。医生诊断:“患者目前无精神病性症状”,可以出院。但一条在精神病院实行多年的不成文规定——“谁送来谁领走”阻挠了他的离开——妻子拒绝领人。

    住院56天后,在姐姐的努力下,陈德明离开医院。等待他的,是一纸离婚诉讼的法院传票。他和妻子一起经营的黄金珠宝店已经关门,价值400多万元的珠宝不知所踪,股票账户上的80万元被套现,家中的保险柜空空如也。

    2011年6月20日,在一个由律师和法律学者组成的小型论坛上,陈德明平静地讲述着这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案例2

    53岁的上海某机械厂老工人周鸣德,回忆起自己被强行送进精神病院的过程时仍然心有余悸:2008年4月23日清晨,刚走到上海火车站大门口,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不及反应,就被硬物袭击后脑勺,当场昏倒在地。苏醒过来时,双手已被反剪,身上也被约四寸宽的白色布带捆绑。两个便衣男子将其塞进路边停靠的120救护车,强行送进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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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后,没有办理任何入院手续,他被两名男子直接带上十楼的病房。七八个穿着蓝色制服的护工围着他,给他换上病服,然后把他的衣物、手机、钱包等全部拿走。从病房到楼梯间,渐次有玻璃门、铁门和木门——三重封闭的大门,均需要医院的工作卡才能打开。从此他与精神病患者共居一室,却无从知道自己入院的原因。

    此后的病历显示,2008年3月18日,周鸣德的妻子、儿子及普陀区桃浦镇妇委相关人员曾到医院叙述称,周鸣德“到处上访,行为异常,怀疑妻子有外遇,殴打妻子等”。医生诊断:根据病史,考虑偏执状态,登记住院。

    周鸣德遭遇的关键点在于:医生在未见到他的时候,仅凭其妻和儿子的一面之词就给出诊断,并强制其入院。

    面对调研精神卫生工作的全国政协专题考察组,湖南省邵阳市精神病医院院长吕春江心中五味杂陈。

    在一些重要时刻,地方政府的管理压力大增。每年都有一些人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少的时候三五个,多的时候十来个。吕春江印象最深的是2009年,当年地方政府送来了十多个“精神病人”。 这些人因各种问题反映情况,“有些偏执,有心理问题”。但吕春江坦承,他们不算精神病。 这些人被强制送到医院后,坚决不愿意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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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春江说,这些人有部分自知能力,原则上不能接收;但他们是当地政府送来的,能不收吗?这类病人通常是被收治一周或半个月左右,当重要时点结束后,他们就出院了。这种类似“被精神病”的状况,因为操作的“短平快”,并未引起广泛的关注。却也印证了对于“被精神病”现象。专家们很少提及的另一事实是,精神病院常常难以摆脱政治力量的左右。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法律界人士指出,精神病专家“误诊”病人背后,除了利益瓜葛,往往是某种政治压力。一些地方当局出于维稳需要,将精神病院作为维稳工具,精神科医生也被迫成为制造精神病人的工具。

    据了解,中国非自愿住院的比例明显高于发达国家,曾高达70%以上。当前即便按照50%来算,仅2008年就有30万以上的患者被非自愿地收治。基于种种现实,尽管对于“被精神病”的观点分歧巨大,精神科医生也和法学者一样,希望“建立一个严谨、细致、操作性好的非自愿住院制度”。

    哲学家笔下的“愚人船”

, 百拇医药     精神病院,一个人们熟悉而又倍感神秘、惶恐的场所,躁狂、妄想、歇斯底里与抑郁——人们所害怕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在那里找到。在那里,他们得到治愈,或面对死亡。

    “疯人被囚在船上,无处逃遁。他被送到千支百汊的江河或茫茫无际的大海上,也就被送交给脱离尘世的、不可捉摸的命运。”这就是法国哲学家福柯笔下的“愚人船”。在精神病院出现之前,精神病患者往往被视为需要“清理”和驱逐的社会多余累赘而被城市交给船工,任其流浪……

    在古代中国,严重的病患也会被视为家族的耻辱而被囚禁或流放。直到113年前,第一所精神病院在中国建立。1898年,清政府风雨飘摇,在广州,美国传教士创办了我国第一所精神病院。虽然比起欧洲晚了5个世纪,但也正因为起步较晚,所以在建立之初,这所医院就有着相对正规的管理体系,在权益、规范、康复等诸多方面都烙下了“文明”的印记。这所医院在我国精神卫生领域投下了第一道曙光,自此,“应治尽治”作为精神病治疗的基本原则被确立下来。

    百年后,我国重性精神病患人数已超过1600万,但精神病院床位和执业医师的数量与之的比值却只有1:121和1:842,显然是杯水车薪。况且,仅有的资源还集中在发达的东部和东南沿海地区,在中西部欠发达地区,很多区县、甚至地市级城市都没有一家精神疾病医疗机构。求医的愿望无法实现,排斥的心态得偿所愿,在一些地方,人们把精神病患者用高墙铁锁“囚禁”,任其自生自灭。即使在一些发达城市,情况也不容乐观。, 百拇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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