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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妻”:1000万沉默而隐秘的折翅天使(2)
http://www.100md.com 2011年12月1日 《健康必读》 2011年第12期
     另一位同妻,25岁的小莫,与丈夫相识11年后结婚。婚后,她遭遇了严重的家暴:牙齿被打落,肋骨被打变形。丈夫殴打她时,公公就在隔壁房间却视若无睹。后来,她才知道丈夫一家早就默认了他的性取向。“为了面子,他爷爷是老师,结婚时风光得很。”小莫提出离婚,家人坚决反对,不得已她向家人说出真相,并到法院提起诉讼。判决后第二天,丈夫就从那个城市消失了。

    张北川教授记得,十多年来,他接触的同妻们,有的初为人妻,有的怀孕9个月,还有的已是祖母辈分。“我清楚地记得电话中,一些女性因压抑太久和痛苦太沉重,以致失控时的凄厉哭声,”对同妻们的伤痕累累,张北川渐有感知。

    2008年底,他组织了一次全国性的艾滋病防治工作经验交流会,特地邀请两位同妻参会。其中一位,20分钟里,一句话也没说;还有一位,自始至终坐在观众席里,背对着人们说话。这次大会直接促成了第一次的同妻联合。这一年,参加大会的、关注华人性权利的民间组织“粉色空间性文化发展研究中心”开始跟进同妻议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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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3月底,张北川与粉色空间联合发起了首届中国同妻会。他们在青岛找了一个宾馆,以私密的方式召开了这次会议。除了粉色空间负责人何小培女士、张北川教授外,参加会议的,包括来自山东、辽宁、江苏、陕西等各地的9位同妻、1名已婚男同和1名艾滋病毒感染者。有同妻因为担心身份暴露甚至戴着墨镜来,直到与其他同妻相遇,在宾馆里聊了整整一夜……研讨会开了两天,从诉苦开始。

    与会者联合署名的“同妻联合声明”里这样写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千百年来中国人的传统思想,同性恋者概莫能外……两个性取向迥异的人组成的婚姻,就像埋了一颗定时炸弹,稍有不慎,就会炸毁现有的一切平静。爆炸的时间也许是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要从哭泣自怜和网络呻吟中走出,一起去帮助那些还不敢站出来的同妻争取自身权利”。这些共识被整理为国内第一份、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份的《同妻联合声明》,发表在关注同志问题的《朋友》刊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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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是在这次会议上,同妻们打出了“同妻到我为止”的宣言。之后,它成为同妻网络中流传最广的一句口号。这份联合声明和这句口号,都被萧瑶放在中国同妻家园网首页最醒目的位置上。因这次研讨会而第一次聚集起来的同妻们,还一起去检查艾滋病,甚至集体“参观”了一直好奇却不敢独自进入的同性恋酒吧,“想看看自己老公的另一面是怎么样”。

    首次同妻联合会,在《同妻联合声明》中被定性为“很成功的富有意义的开创性会议”。本来不愿放手的那位同妻,终于解开心结,同意离婚。经讨论列出的15件实事,如成立自己的组织“同妻家园”、建立线下互助小组、采写同妻百人故事、成立热线等等,正等待着满腔热情的同妻们一一完成。

    “我也觉得她苦,一辈子都还不起。”

    “与女性拉手、接吻、性生活,假装都可以,但临到结婚,要过一辈子,就做不到了。同志中很大一部分人确实想与异性结婚,有的甚至对自己是同志都没有认同,会自我暗示说,那个女人很好,我们过得很好。一两个月后,本质的东西就暴露出来了。”广州同志阿强说。他不止一次碰到徘徊在婚姻边缘的同志向他吐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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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同志过不了自己那关,他把女人一招一招哄在婚姻关系里,以为结婚就好了。之后,他们可能会消极应对婚姻,对妻子家暴,更多是冷暴力,他借口不回家、讲话没好语气……同性恋者的异性婚姻靠谎言堆积起来,内心的东西是任何谎言都无法掩盖的。”阿强说。

    晓渠是一位60后已婚同志,出生于北方某个工人家庭。1999年,他离家到外地打工赚钱时,还不了解外面的环境。那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他将婚姻视作一种牺牲。“年轻时觉得勉强自己可以给她幸福,后来发现有些东西是给不了的。对她肯定有欺骗,如果不隐瞒,谁会愿意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在网络渐渐发达起来后,晓渠接触到有关同性恋的信息,知道还有人跟他一样,甚至不结婚也活得很好。他通过网络认识了一个年轻男孩,关系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男孩送了他一本李银河的《同性恋亚文化》。

    晓渠曾半夜在家中客厅里拿起一把水果刀企图自杀,因为女儿在睡梦中突然惊醒最终断了念头。最后,他跟姐姐坦言,“那种感觉如释重负”。他嘱咐姐姐对妻子包容,“我们家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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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渠从没想过离婚。他说生活的惟一希望就是家,外出打工赚钱也是为了养家,尽管他从来没爱过妻子。离家十多年后,他独自在几千公里外的南方小城工作,妻子在老家照顾女儿。每年春节后离开时,全家人都抱头痛哭。“老婆和我不一样,她是不舍,我是愧疚。”

    他跟女儿关系很好。有天他问女儿,“如果你发现爸爸不是完美的人,怎么办?”女儿想了很久说,“每个人都有缺陷,谁都会不完美。”事后,女儿偷偷问小伙伴,“你说我爸问这话是啥意思?”他原本打算为孩子有天发现他是同志做铺垫,问完又觉得这对孩子还是太突然了。

    几年前,他找过一个情人,对方也是已婚同志,两人在一起3年。这一切,他在老家的妻子一无所知。“我不担心她发现我是同性恋。她提出离婚,我会同意,但只要她不提出来,我不可能离婚。如果她知道,我估计她要挣扎很长时间。”

    他对爱情仍怀有憧憬,又悲观地觉得:“找到彼此相爱的,对我来说,太渺茫了。”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回老家,与妻子女儿生活在一起。“我是觉得很惨,年纪大了,你要抓那个东西,怎么都抓不到。与其被别人挑,不如放弃了。”晓渠嘴角微微抽动,“我也觉得她过得苦,一辈子都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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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妻”群体与复杂的社会现实

    起初,粉色空间性文化发展研究中心负责人何小培觉得,解决同妻问题,大部分可以参考同志群体的经验。比如,同志群体是从上世纪90年代的第一条热线组织起来的,那么,同妻也可以试试。研讨会上,有8个人愿意在自己的城市主持同妻热线。她们买了新的手机卡,将号码印上宣传名片,还挂在一个从来不更新、只提供联系方式的同妻网页上。然而,何小培很快发现,印制名片是最没用的一种办法——因为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散发。发给大街上的普通人,显得有点唐突;发给同性恋酒吧里的男同们,又显得特别愚蠢:“不可能有男同性恋把名片带给自己老婆的吧?”

    即便知道了号码,真正要拨出电话,也需要很大的勇气。打给粉色空间的同妻热线里,有人将号码牢牢记着几个月,却一直不敢打,“因为一打,就说明我丈夫是同性恋了。”还有的人,几个小时似乎讲完了一辈子憋着的话,直到听筒发烫仍不肯放手。无论是哪种情况,所有电话中,“从来没有人打来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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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妻”,只是一个伴随婚姻而被赋予的身份标签。在婚姻中,它意味日复一日的隐忍和煎熬。婚姻结束,它又代表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于是,再婚的同妻,没有多余心力为别人鼓与呼;离婚的同妻,又宁愿脱离这个群体,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中去。它就像一个游牧民族,不容易集合,不容易静下心来发出声音。“同妻中缺少积极分子和领袖人物,我们只能慢慢寻找一种方式”,何小培说。

    而同妻们声讨的对象,在婚姻中对立的男同们,其实也是另一个弱势群体。“不能因为支持弱者发声,而伤害另一个群体”,张北川教授担心,同妻问题的声张,很可能强化社会对于男同性恋者的歧视。最近,他听说的一条“新闻”是,在浙江某县级市,一个高一男生,因为向同学坦白了自己的同性取向,被勒令检讨并强制退学。

    在农村地区,倘若一个男人三四十岁了还不结婚,可能被唾沫星子砸得不敢出门,也意味着可预见的晚景凄凉。而在城市,面对着指望早日含饴弄孙的父母,很多男同们亦可能违心走入婚姻。从这个意义上说,在社会面前,男同和同妻们又是一体的。正如一位网友所说,“要解放男同性恋者的妻子,首先要解放男同性恋者的身心”,同妻问题的部分解决,有赖于同性恋者平权运动的进展。“如果从教育和法律手段,能较好地尊重和保障男同的权益,那么,同妻会大幅减少。”张北川说。, 百拇医药(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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