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是个清高的老太太，即使从贫穷年代走过来，也傲气孑然。她的清高，是骨子里的。

    我出生后因为没有人照看，她便远离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乡跑到甘肃来照顾我，那时她已经六十多岁了。

    她虽然早早就失去了丈夫，但她坚强自立地生活，光明磊落地做人，从没有做过任何授人以柄的事，也从未求过人，且又心地善良。村里人都很敬重她。

    那时的我是个很调皮的小孩，跟着村里的孩子满村子地跑，又天生会出调皮点子，四五岁时，已经会指挥着小男孩爬树偷人家的果子，或者偷偷跑到别人家里偷鸡蛋，然后拿到村外点了火烤着吃——小孩子总是觉得偷来的东西更香。

    起初，知道是我所为，村里人嘟哝两句也就算了，都不去找她。换了别的孩子，早去告家长了。但有一次，我调皮过了火，用树枝把村中一个浅浅的池塘里的几只小鸭子生生抽死了，终于被人家找上门了。小鸭子的主人，一个刚刚嫁过来不久的年轻妇人找到她，言辞激烈地控告我的“恶行”。

    我躲在屋里，看她站在院子里听对方的控诉，始终一言不发。

    可能因为愤怒吧，后来那年轻妇人的控诉中就夹杂了责骂。骂我的顽劣。

    她是在这时候发作的，她说你还有完没完，她就是个孩子，鸭子也死了，要不成我赔你们，用得着这样说一个孩子吗——边说边用力把那年轻妇人朝外推。

    我从来没有见她发过脾气，她虽清高，但向来对人和善，从来没有这样过。何况，的确是我做错了。我害怕她会打我，却没想到，她压根没有针对我，却这样粗暴地对待了别人。

    显然，那个年轻妇人也被她吓住了，忽然就停了口。这时年轻妇人的丈夫赶来，把她扯走了，边扯边责备她，怎么这样对大娘呢？

    他们是叫她大娘的，是本家。但那个男子看着发怒的她，也是有些吃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