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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祭
http://www.100md.com 2010年6月1日 《青春期健康》 2010年第6期
     个人简介:

    非花非雾,女,本名丁丽,曾就读于洛阳解放军外国语学院,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学教师。有近二百篇小小说作品在各种刊物上发表转载,已出版小小说集《梅花玉》、《指尖花开》,诗集《桃花心情》,散文集《绮梦如茵》。

    我自幼喜爱读书。文字构建起的世界要比万花筒丰富得多,于是我吃饭、走路都沉迷在这个世界里。

    我的家里没有藏书。为了读到更多的书。我想方设法凑够十块钱,办了一张图书馆的借书证。从里面借阅了中国古典名著、各种大型期刊。在我的心中,整个小城里,这个搭着葡萄架,藏满书的院落,是世界上最神秘、最吸引人的殿堂。到有书的同学家去时,我也想方设法让她们请求家长借书给我看。家与学校中途上的新华书店,是我每次经过都要进去的地方。这样年年月月地在心中积累着,渐渐地滋生起写文章,当作家的梦想。

    不想这颗梦想的种子埋下去,萌发期竟然那么漫长,直至几十年后才发芽。

    文学创作是一种很苦的活计。但是当你的劳动得到认可,听到大家的祝贺,心里那颗久未浇灌的梦的芽蕾就如得雨的小苗噌噌拔节。那些从小到大的阅读积累,都在胸腹间酝酿,酿出最美味的花朵。

    其中《蝴蝶哭了》、《犬祭》,梅“字”系列小小说等等它们莫不是来自生活、来自众多文学作品所昭示的稍纵即逝的灵感。

    十三岁的甲洛在离家一百多公里的自治县中学上学,他是乡长的儿子,但他在地图上找不到家乡的位置。它实在太小了,只是藏北的一片草坝子,四周是连绵的雪山,不走近,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人家。

    甲洛很想家,总盼着两周一次的休假,坐着大客车到山口,阿爸扎西会骑着乡里唯一的摩托车把他载回家。

    离家还有一二十米时,拉巴就颠颠地来迎接他,围着摩托车摇头摆尾,一改平日凶残的面相,变得温顺可爱。

    甲洛从摩托上跳下来,便和拉巴打闹到一起。五月的阳光很暖和,照着绿毯似的草地,远处羊群在草丛间懒洋洋地吃着草。

    拉巴是藏北草原上特有的牧羊犬,学名藏獒,足有小牛犊那么大,通身油亮的黑毛在阳光下闪出一圈幽蓝的光晕。它两耳耷拉着,大得能盖住半边脸。生人与它对视,会被它眼中的寒气吓得打哆嗦。

    但它是乡长扎西的好帮手,放牧时,每次与狼遭遇,它都毫不畏惧,英勇异常。与狼厮咬时又凶又狠,四周几十里内的狼都不是对手,几次与狼群交手,咬得狼群落荒而逃。白天拉巴随着主人外出护牧,晚上它睡在主人帐篷外放哨,因为有它,附近牧民的羊都没损失过一只。

    这晚甲洛在帐篷里,拉巴在帐篷外,静静地过了一夜。天亮时,拉巴突然拉长声音嘶叫起来,像狼的悲鸣。扎西说:“拉巴这几天很怪,一直悲鸣。牧民们接二连三死了十几只羔羊,大伙没有见到狼,都怀疑是拉巴野性发作时咬死的。”

    甲洛跑出帐外,看到拉巴正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引颈长鸣,四周一片野性的、神秘的恐怖。

    “拉巴,”甲洛叫,“是你干的吗?”

    拉巴回头望了甲洛一眼,向远处跑开。

    甲洛赶着羊群去放牧。晚归的时候,看到门前牧民围了一圈。

    甲洛挤进去。拉巴蜷成一团,双爪朝前,脸趴在双腿间,身子一动也不动,两只眼睛却四处张望,眼里仿佛挂着泪珠。它那光滑明亮的黑毛被风吹得竖起来,在风中抖动着。一见到甲洛,它猛地跳起来,扑向他,但它的身子一趔趄,倒在地上,它的脖子和后腿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血微微渗透纱布。

    甲洛颤抖着用手轻抚拉巴的脊背。他转过头来,生气地大吼:“拉巴怎么了?”

    乡长扎西推开围观的牧民,手里抱着一只死去的小羊羔,走到甲洛面前,用藏语数落着:“该挨枪子的狼群,大白天竟敢闯到牧区防护栏里,咬死羊羔。拉巴……”

    看到血淋淋的羊羔,拉巴愧疚地垂下头,像一个自责失职的卫士。

    一个牧民不满地说:“这么多年狼群都不敢白天进牧区的防护网,这些天就是怪,拉巴总是狼哭,说不定是它把狼给招来的。”

    甲洛愤怒地说:“你胡说,拉巴决不会犯野性的。”

    甲洛慢慢走过去,抱紧拉巴的身体,想让它进帐篷。但拉巴挣脱了,依然伏在门口。它低低地咆哮着,从胸腔发出的重低音,震得地面“共鸣”着。

    这时,人们突然发现,将近五六十条大大小小,花色不同的狗不知何时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半圆。这些狗或站立,或半卧,都竖着耳朵,目光炯炯,复仇的火焰从眼睛里喷射出来,每条狗的喉咙都发出低沉的咆哮,仿佛天边滚滚惊雷,令人毛骨悚然。

    狗群的愤怒比狼群的威胁更惊心动魄,牧民们被这种原本忠厚驯顺的生灵震慑了,眼望着它们向牧场外的山口飞奔而去。

    乡长扎西招呼猎手们骑上马,拿起猎枪追了出去。当他们半夜回来时,拉巴软沓沓地趴在扎西的马上,紧紧闭着双眼——它拼尽最后一口气,死死咬住了头狼的咽喉。

    狗群呜咽着,眼里都淌出了泪水。牧民们按着藏族人对朋友的礼仪,为拉巴诵起佛经。狗群在梵唱里慢慢散去。

    甲洛病了,发着高烧,不停地叫着拉巴。

    第二天一早,散开的狗群又聚拢起来,一起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长鸣,情景怪异。

    午后,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黑暗下来,狂风滚过草原,一大团乌云从东南方涌上来,迅速铺满天宇,像拉巴巨大的身躯笼罩了上空。

    人们分明感到大地在震动。

    当强烈的震动过去后,下起了大雨。雨后,草原又一片明朗。

    电视里说,四川发生了大地震。乡长扎西忙着招集牧民把帐篷、酥油、糍粑装上马车,运出山口,从县里送往灾区。

    甲洛一直病着,他总梦见一个穿黑袍的黑黑壮壮的少年,与他一起在草原奔跑、欢笑。

    扎西又抓回一条小狗,和拉巴小时候一模一样。一来,便围着甲洛打转。甲洛挥手赶它:“滚!”但小狗不走,用一双小眼可怜巴巴望着他。

    甲洛叫了一声“拉巴”,小狗便钻进他怀里,甲洛抱起小狗, 哭出声来。

    (实习编辑 问帅),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