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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上春秋
http://www.100md.com 2013年4月1日 《特别文摘》 2013年第7期
     观察一个人的眉毛,就是观察世相百态。

    我在江南园林里,看园主家族祠堂一张张祖宗肖像,看古人的眉毛,那些弯弯如月牙儿、淡淡似柳叶的眉,随着岁月的流逝,若有若无,淡到看不见真切。

    他们大多是文人,一副眉毛曾掩映怎样的慧眼,看过明、清两代,一座城池的烟雨繁华。

    安徽才女作家钱红丽的《低眉》,谈柳如是、张爱玲、三毛、陈染、林白、清少纳言等女子,奇妙、孤绝、炫目。有时候,一副柔顺的眉眼,是一种温婉的姿势,素色淡雅的洁净绣球,女子羞赧的古典美。

    有一段时间,我留意别人的眉毛。那双眉毛在跳舞,是说明一个人内心在波伏起动,形神兼备,欲说还休。

    很容易想到那副上扬的眉毛,应该长在男性的眉骨之上,就像两块田亩之间,长着一溜荒烟蔓草。女性的柳叶眉是不会眉飞色舞的。只有男性,在某些情况下,神情极具夸张。

    少年时看京戏中的铜锤花脸,面部的表情对比强烈,文臣武将,文人性情流露相对内敛,而武将的征战欲望,沙场请缨,全在一副眉毛的忽上忽下跳跃中呈现。

    我在一个地方戏剧团,看两个中年男演员不带妆容排练,戏的内容是君与臣互诉衷肠,没有更多的腾挪身手的场地,对话也受到限制,表现人物的赞赏、首肯、共鸣、传情,全在一对眉毛。由此可见,一个戏曲演员的真正功力,在于巧妙地使用眉毛语言。

    那是怎样的一副眉毛?如早晨山间的云蒸霞蔚,山体瞬间明媚起来,足以使一个人面部表情,变得生动。

    另一种情况下,变化莫测的眉毛还有似是而非的功效。答案如何?全让当事人费心思去猜。我到一个单位找人,无意中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对他的部下训话,说一句,略一停顿,眉毛往上挑一挑,显然是向对方压担子,带有一种职场的挑衅,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到底行不行?或者,你要加薪,我倒要看看你有何真本事?

    眉毛的不同动作,表示不同的心理:双眉上扬,欣赏或极度惊讶;眉毛迅速上下活动,说明心情愉悦,内心赞同或对你表示亲切。不知道,我无意见到的上司与下属的谈话,是属于怎样的一种底色背景,谈话的结果如何?

    古人察眉观世相。《抱朴子·逸民》里说,“虽器不益于旦夕之用,才不周于立朝之俊,不亦愈于胁肩低眉,谄媚权右。”职场交往,也不至于缩着肩、低着眉,在上司面前,流露出卑下的神情。不卑不亢,是一副眉毛所传达出的内心平静。

    眉毛跳舞,是说明一个人内心活动强烈,特定的情况下,通过眉毛婉转地表达出来。眉毛动一动,胜似任何苍白的闲言碎语。

    我在某种场合留意别人的眉毛。眉毛生动的背后,显然是在讲一个故事,当事人有意在抖包袱,或者你说的话,对方将信将疑,等待他的眉毛安静之后,再像猴子剥春笋似的,一层一层地掰开。

    多么玄妙。

    (摘自《今晚报》 图/黄煜博), 百拇医药(王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