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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底风云
http://www.100md.com 2015年6月15日 《特别文摘》 2015年第12期
     绍兴那个地方,不单出了鲁家班,还出来许多菜,鲁迅假如真是绍兴本地人,必须得爱吃霉干菜,好喝几口黄酒。去绍兴,可以看到老百姓家门口围栏上都现晾着霉干菜,但目的不在于把它们晒干,雨天太多了嘛。所以,在阴雨天里,半烂不烂,潮着阴着,难免创造出发霉食品系列。

    而人这个东西,实在变态,好好的东西,非要放到霉烂才动口。

    让学生物学的人拿显微镜去看看,那些霉烂食品上八成爬满了颜色鲜艳到令人恶心的微生物,也许它们还组成了社区,有爱侣有家庭,有恩怨有政治权力斗争,有竞选,有马不停蹄的迁移。就像纪录片《小宇宙》表现的那样,它们也忙得很,生活作息也很有规律。

    绍兴菜,在北京开了分号,西海那边叫作孔乙己酒家,还有亚运村的咸亨酒家。在上海,有名的是小绍兴,价格与量都比前者要上海得多。我们一行三人去吃,发现周围的人多数在吃白斩鸡,白斩鸡堂吃又比外卖每斤贵出个四五元,所以,我猜,外卖的多是本地客人,白斩的是我等“上漂”。

    在上海馆子里,人们会介绍说: “这个是杭州做法,那个是宁波做法,这个呢,上海本地的,绍兴的嘛,东西不是霉就是臭,古怪得很。”上海的本帮菜,我这次学了点秘诀,要来个草头,但表 (注:上海话,即“不要”的意思)再说草头圈子,圈子其实是大肠,草头是垫在大肠底下的一团可疑植物,现在馆子都嫌脏。绍兴的菜式,倒没什么人嫌脏的,好像多吃点微生物对身体是有意外的好处的。

    至于宁波菜,大概的公式是:咸+生+醉,有生腌到死咸的海鱼,还有超市里都有的醉泥螺,还有大的生螃蟹糟一下,吃进去的时候,脑子里最好保持糊涂的状态,想清楚自己吃掉什么的话,简直会当场跳起来的。宁波近海,海苔产量是全国最高的,海苔那种东西,收起来又不要成本,假如不吃掉,简直对不起上帝。

    闲来无事,我喜欢搞搞饮食地理学,上海人是浓油赤酱惯了,所以上海酱油的牌子格外多,餐具的尺寸,则在全国平均线之下,还要降十个百分点。上海菜吃着怪腻的,因为又油又不咸,精细之处,犹如上海人对外国手表的迷狂。据说上海表店最多,一个上海小白领全年奋斗的目标,就是买个伯爵表,假如表送去给修表摊子的师傅换个电池,那种尊严感是比天天吃蟹粉下海参厉害很多的,上海人的兴奋点在身上的硬件上,不在嘴底风云。

    宁波人呢,活起来别有一套的,比绍兴人腥味重,一样的咸,但要生猛得多。至于张生记和顺风的杭州,我简直不知道他们在吃什么,无论什么,都那么软,那么糯。

    (摘自《厨房里的思考家》译林出版社 图/青团)

    本栏编辑:徐莉莉, 百拇医药(巫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