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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煤
http://www.100md.com 2016年10月1日 《幸福家庭》2016年第10期
     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寒冷冬季,大哥在一场意外事故中永远离开了我们。

    单位派车把他的骨灰送回家,一起送来的还有作为抚恤品的—车煤。

    那是怎样的一车煤啊,细碎的散发着乌黑光泽的煤,从车上往下卸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声音,像在述说着无尽的悲伤。

    娘看一回哭一回。

    很长一段时间,那堆煤被锁在我家另一处院落里,很少有人走近。直到两年过去了,院子才不再成天大门紧闭,娘也敢平静面对那堆煤了。有次,娘去院子里取东西,过了好久也不出来,我稍往里张望,只见娘正蹲在煤堆前,抓了把煤捧在手里,迎着斜照过来的白花花阳光,仔细端详着,一边看一边自语:‘这煤是咋在地下长出来的?”

    20世纪80年代的豫东农村,物资生活还非常贫乏,家家户户都是烧柴火做饭。到了春天,夏粮还没有收获的时候,柴火往往接不上茬。这时乡下的小路上,田间地头,就有不少人拉着耙子拾柴火。娘一有空就去捡柴。她还用做衣服的大针给我穿了—根好长的尼龙线,对我说:“妮啊,拿针穿杨叶去吧。”我贪玩不想去,嘴一撇说:“娘,咱把那煤烧了吧,这样咱们就不用捡柴了。”

    娘脸一沉,呵斥说:“少胡说八道,这是你大.哥的煤,谁也不准动!”

    煤就那样年复一年地堆在院子里,我也在时光的不停流逝下,渐渐长大,读书,考大学,然后参加工作。娘也越来越老了,满头的黑发已全是银丝,耳朵也有些背,有时跟她说话,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这世界万物都在发生变化,而唯—没有变的大概就是我家的那堆煤,四四方方一堆瘦瘦的煤,用泥糊着,用稻草席盖着,落满了岁月的尘埃。

    有天娘搬个板凳坐在煤堆前和我唠家常,说着说着,娘没有了声音,回头看,发现她又坐着睡着了。我叶地去床上睡,娘醒了,站起来,身子一歪,坐在了煤堆上,我急忙去扶她,娘喃喃地说:“我该去和你大哥见面了。”

    娘活了八十二岁,一直到娘走,那车煤还在小院里存放着。直到去年初冬,村里要对住宅实行统一规划,老宅面临拆迁,全家人才商量那堆煤如何处置。二哥说,咱捐给村里的学校吧,娘最疼孩子,咱把煤捐给学校,她知道了也不会怪咱。

    我们大家都赞成,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学校锅炉烧起来的时候,我特意去看了,那些乌黑的煤在炉膛里尽情燃烧,呼呼作响。那像红色丝绸一样的火苗翻卷着,舒展着,散发出温暖耀眼的光芒。 (邓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