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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22609
生活的底线一次次被击穿
http://www.100md.com 2019年4月22日 中国妇女报 2019.04.22
     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已经大了,现在我反倒宁可一个人过。曾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婚最适合,对孩子的伤害最小。毕竟我是母亲,不能不考虑孩子。但现在,在我还未衰老,还没有精疲力竭之前,我该行动了,无论多难

    ■ 口述:亦然,66岁,现旅居国外20年

    ■ 记录:丁宁

    我可能选错了人了

    我曾一次次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了。我觉得怎么也摆脱不掉命运的捉弄。我和丈夫是同班同学,虽然不能说我爱他爱得有多深,但那时我选择余地有限,他又追得挺紧,就跟了他。

    他是一个才子,有时也挺幽默,是个不错的聊伴儿。可是我没有想到他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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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亲是一位很有成就的大夫,是我国知名的呼吸系统疾病专家,还曾在国外做了多年的医疗官员。他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总是把生命填到每一个时间的格子里,一天一天积累起来。我们整个家庭充满了一种乐观向上的氛围,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一家人交流得很热烈,吃完饭以后就各忙各的,家里什么事都是大家一齐动手。我和妹妹总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减轻父母的负担。

    我受我父亲影响,做事很有条理。我从小就不玩牌、不坐在马路上聊天,很小就喜欢写东西,父母都支持,说这是正经事。我生孩子才一百天,就开始研究晚清史,已经出了好几本专著了。

    婚后我才意识到,夫妻之间的生活态度、行为方式不一样,两人便很难协调。我自己事业心比较强,对丈夫的懒散就很看不惯。其实我们这届学生全系一百多人,只有几个留校名额,他就是其中之一。留校以后,又曾送他到名牌大学进修一年。这些机会是很难得的,可他一点儿不珍惜。这些造成了我对他的轻蔑。他是敏感的人,这让他很不爽。我真想象不出来,他事业不发狠,可家庭生活怎么会这么一副狠嘴脸。他自己不去努力挣钱,但别人挣来的钱,他花起来快极了。我们连一点儿钱也攒不下,连给自己买一份保险的钱都没有。我非常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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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暴力是无视人的尊严

    他因为平时懒散惯了,这十几年也没有什么成果,评高级职称有困难。我当时已经有高级职称了,而他还只是中级职称。我想能拉他一把就拉他一把,甚至通过朋友把版面都给他留好了,让他写东西。可是他一拖再拖。我每天都在催他,告诉他该动手了。他说没问题,你放心。只剩一天就该交稿了,他还不动。第二天我问他,你稿子完成了没有?他不理我。他实际上连一章都没写完。我让他都给我,他拿给了我,告诉我:“你看吧,就这么多!”我当然不开心,我说:“我跟你说了多少回?前十几天我就催你。你如果写不了,我可以找别人。不一定非你写不可。”他一听这话,急了,上来就要抢我手里的稿子,我不给。因为这不光有他写的东西,还有写作提纲,我找别人补窟窿也得用,得照这个体例、风格来写。他上手抢,我不给他,他就动手了,上来一把就给我揪住了,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接着又一搡,我左臂撞到了书柜角上,当时就青了一块。他冲上来掐住我脖子,要跟我抢稿子。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就不松手给他。他使劲掐住了我脖子,我喘不过气来,情急之下咬了他的手一口,他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我一看出血了。趁他一叫,一松手,我从家里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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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之前,我就曾和丈夫约法三章,绝对不能家暴。我觉得一个男人到了打妻子的程度,就已经没有什么爱可言了。打人就是无视一个人的尊严。

    超出了所能承受的底线

    第二天他酒醒了,知道闹大了,找到我娘家向我承认错误,我父母也给我做工作。他请来好朋友来当说客。他的朋友让他下跪,他居然真给我跪下了,我当时泪流满面。看他一个劲儿地托朋友、托亲戚来谈和、道歉,我有点心软,就原谅他了。

    可他第一次动手之后不久就出国了。本来他出国回来应该好一点,但是很不幸,他回来以后,我发现他喝得更厉害了。他每天都喝酒,中午也是喝,晚上也喝,在家喝完了还到酒馆里去喝。后来我根本不能对他做任何要求,我对他要求的最后底线是:这个家你什么也用不着管,一切都由我来,你只要别跟我吵架,让这个家还能正常运转就行。然而,不幸的是这个底线没能守住。

    我认真分析过,他为什么会这样?我想这其中有家族遗传的因素。他打人的确与他的家庭环境有关。他的父母都是再婚,个性都比较强,两个人打了一辈子。他是他父母唯一的亲生儿子,被宠坏了。而每当他父母有不满情绪时,都只会一味地把不满情绪发泄到对方身上。他从小就是在这样一种唇枪舌剑的环境中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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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在谈朋友的时候,我就发现,一个男人怎么在还不到发脾气的时候就发起脾气来了。我甚至责怪我父母,他们都是学医的,面对这样一个明显的畸形家庭、酗酒家庭,怎么没有在结婚之前提醒我。我父亲说他不是搞精神病学的,没有想到。

    我也找专家咨询过,他认为国内国外都有很少有治愈的先例,关键在于他拒绝承认自己有人格缺陷,所以不配合。我觉得不能寄希望于他改正,他要改不了,我也忍不下去,因为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底线。一个可以完全不负责任的人,还怎么让人和他一起把这个家继续维持下去。一切一切都变成了讽刺。

    趁还未衰老,寻找新的关系

    从那个时起,我们就实行家内分居了,我决心不要这个家了。可我担心和他离婚之后他会把怒火撒到孩子身上。我不在孩子身边,又如何保护她?可是如果我离了婚,把女儿带走,我又会面临住房困难。我带着女儿不能住到很远的地方,孩子要上学。要租近处的房子,房租又很贵。遇人不淑是很伤人的,但因强烈的失落感使自己沉湎于痛苦之中,导致不顾后果采取极端的行为,就更不理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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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一项统计,近1/3的夫妇在争吵时动过手,尤其是以丈夫殴打妻子为多,被打伤、打残、打死的几乎全是女性。家暴问题很具普遍性,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往往是丈夫在情绪沮丧的时候,把恶劣心情发泄到夫妻关系之中。男人把难以承受的社会压力通过殴妻发泄出来;还有的人有外遇,想离婚怕对方不同意,就找碴打架,动手打妻子,逼对方提出离婚;还有的大男子主义思想特别严重,惯于用暴力来解决家庭纠纷。丈夫的行为模式已经变得固定起来。我会随时面临他把心理伤害扩大为身体伤害的可能。若是长久地不采取任何行动,将会使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险环境中。

    经过几年努力,我还是无力改变我所面临的难堪。我实在不想在屈辱与压抑之中生活,在我还未衰老,还没有精疲力竭之前,我该行动了,无论多难。最终我决定离婚。

    女儿上大学后,我想换个环境生活,于是离开了中国,旅居国外。我这一步是走对了,现在我有我喜欢的事业,有心疼我的爱人。离开北京近20年了,这段噩梦已随风而去。

    (作者丁宁系北京出版集团编审,曾任红枫妇女热线首批咨询员,著有《女性眼中的外遇》《唤醒内在的力量——老年人自处心理手册》),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