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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唐代女性时尚嵌入时尚大历史中
http://www.100md.com 2023年3月21日 中国妇女报 2023.03.21
    

    《唐风拂槛:织物与时尚的审美游戏》是美籍学者陈步云的一部专论唐代时尚的著作。本书超越传统研究框架,有机地将时尚、丝绸、女性这三个唐史研究中的重要课题勾连起来,着力揭示了唐代时尚的独特内涵、形成的特定原因与脉络。书中贯穿的性别视角,使传统认识中的唐代女性时尚,回归到了两性共同缔造的时尚大历史中。这部研究广泛的著作,不但为唐史研究、也为性别史研究,带来了若干新视角与新内容。

    ■ 李志生

    《唐风拂槛:织物与时尚的审美游戏》是美籍学者陈步云的一部专论唐代时尚的著作。当笔者首次读到步云的英文版大作时,着实感到了些许意外,意外的是陈步云作为一位外国年轻学者,居然驾驭了如此大的题目,并做出了令人信服的解析与结论。

, http://www.100md.com     本书最突出的特点,正如笔者的短评所说:“一直以来,时尚、丝绸、女性是唐史研究中的几大重要课题,本书超越传统研究框架,有机地将三者勾连起来。本书的讨论从解构西方的时尚观开始,在物质文化史的视角下,着力揭示了唐代时尚的独特内涵、形成的特定原因与脉络。书中贯穿的性别视角,使传统认识中的唐代女性时尚,回归到了两性共同缔造的时尚大历史中。这部研究广泛的著作,不但为唐史研究、也为性别史研究,带来了若干新视角与新内容。”对这一简评,笔者再从几个方面做一申论。

    不一致的中英文书名

    本书的中、英文书名是不一致的,这一变化凸显出陈步云研究中的两个重要取向。

    本书的英文书名是《帝国风范:中国唐朝的丝绸与时尚》,中译本的书名改为《唐风拂槛:织物与时尚的审美游戏》,英文书名强调的是从帝国的大视野,来观照唐代的丝绸与时尚;而中文版的主标题“唐风拂槛”,取自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歌《清平调·其一》,它指的是杨贵妃的美貌,其意在以女性审美视角为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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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李白《清平调·其一》的创作,有一个不得不说的背景,对此,唐人李濬的《松窗杂录》有如下记载:“开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药,即今牡丹也。……会花方繁开,上乘月夜召太真妃以步辇从。诏特选梨园弟子中尤者,得乐十六色。……上曰:‘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为?’遂命龟年持金花笺宣赐翰林学士李白,进《清平调》词三章。”由此也知,《清平调》三首是李白承旨所作,是用来逢迎玄宗、咏颂玄宗爱妃的。李白的诗句之意是,在晶莹的露水中,美丽的牡丹花显得更加艳冶,这暗喻的是玄宗的恩泽使贵妃的容颜倍见精神,使杨贵妃真正达到了像牡丹花那样的国色天香。

    因着李白诗的这些含义,在转换的书名下,书的主题就从帝国的视野转为以杨贵妃为代表的女性视角。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笔者以为,这样的书名转换窄化了本书的视野。

    性别视角下的“大”时尚史

    乍看之下,此书对女性服饰的讨论并不特别突出,但从一头一尾,细心的读者还是能揣摩到,在陈步云的唐代时尚中,女性是占有特殊位置的:本书以电视剧《武媚娘传奇》中的低胸装为开篇引子,接着又讨论了太平公主的女扮男装逸事;而本书的结语,落脚在了韦庄的《秦妇吟》,而这也昭示的是唐代时尚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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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女性时尚在陈步云心目中占有相当大的重量,但陈步云的高明之处,在于她将展现唐代时尚最突出的群体或符号——女性,嵌入了唐朝政治、文化、技术的大历史中予以解读,而这展现的恰是真正的性别视野。

    妇女/性别史的研究路径,大体在添加史—她史—社会性别史的三阶段。妇女史是被遮蔽的历史,故挖掘女性历史轨迹的“她史”,其实是妇女/性别史研究的起点,但仅止于“她史”,并不是妇女/性别史追求的目标,书写出两性的大历史,才是学人们念兹在兹的宗旨。琼·斯科特提出社会性别理论,初衷虽在探讨女性的性别建构、追索妇女受压迫的根源,但社会建构者的男性,更是必须给予高度关注的问题起点,只有将两性纳入社会环境中,方能展现社会性别机制的运作与呈现。

    陈步云对性别理论的这些深意了然于胸,所以她才能从唐代宫廷文化、国家财政、男性审美等层面,来解析以女性为主的唐朝时尚。对于两性关照下的性别视角与唐代时尚,陈步云也给出了如下结论:“由于男性在文字、绘画等各方面都占主导地位,唐代女性的形象、诉求与她们作为女性的魅力都取决于男性的声音。”“着装与饰品对于女性的生活一直很重要,事实上,外表及其随时间的变化对男性和女性同样重要。”在陈步云的眼中,虽然女性是时尚的主角、时尚也同时影响了两性,但谁是时尚的建构者、运作者,谁是时尚的体现者、执行者,陈步云通过性别视角,借助这本视野广阔的著作,给出了一个颇具功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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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丝绸对物质文化史的贡献

    陈步云对唐代丝绸与丝织技术的谙熟令笔者吃惊,因为在2009年我与陈步云初见时,她对丝绸的知识还掌握不多,由此也见她的用功之勤。对此,陈步云的老师高彦颐可能也有同样的体会,彦颐老师在2019年时曾跟我说道,在进行物质文化史研究时,她与学生多有教学相长的情况,而每当遇到与丝绸有关的问题时,她请教的就是学生陈步云。

    丝绸其实是一个需要专门技术知识与综合知识背景的研究方向,据《新唐书·百官志》,我们可以知道唐代的丝织品做如下排列:“锦、罗、纱、縠、绫、紬、絁、绢、布。”也知道罗、绫、紬,是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女性家人的服装面料:“三品以上,大科紬绫及罗”,“五品以上,小科紬绫及罗”;“妇人宴服,准令各依夫色”。但仅止于此,只能说明唐代时装的秩序与等级,而尚缺时尚的内涵。对此,陈步云概括出了丝绸“设计即创意”“设计即制造”的结论,这就将丝绸与时尚紧密联结在了一起,同时也道出了丝绸的设计与制造,本身就是时尚的流行所致,这一独到的关联令人印象深刻,从而也使唐代的时尚,进入了物质文化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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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步云对唐代丝绸和时尚的解读,主要是循着丝绸之路的中西交流脉络、禁奢令的提出与实施进行解读的,中西方的文化互动,当然是唐代时尚演进的重要动因,但唐代统治者的“世界主义”施政理念,也同样需要予以放大观察。唐太宗时,奉行的是“夷夏一家”的族群认同理念,唐太宗就曾声言:“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在“世界主义”的治国理念与施政方针下,身为天可汗的太宗,他的帝国理想既包含中国人也包含游牧民族,由此,胡服也就成了天可汗治下的域内之物,胡女着男装,进而影响汉妇,女服受域外影响而领口低开,也随之成了“夷夏一家”思想的具现。关于唐代时尚的政令影响,禁奢令是一个重要面相,而统治者奉行的“世界主义”,则是另一个特别需要关注的重要面相,它是中西文化得以交流的政策之本。

    (作者为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