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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景和: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http://www.100md.com 2012年1月15日 《中国医院院长》 2012年第2期
     十年磨一剑,百年难成仙,也许寻寻觅觅一辈子,也未必能得道,但我们却一直身处这个过程,朝这个方向努力。

    1940年,我出生于苕蛲的长白山下,潇潇的图们江畔。广袤的黑土地上本应造就出粗犷彪悍的北方汉了,我却被父亲寄予温良恭俭,宽柔简廉的秉性,亦取名:景和。

    记忆中,在我儿时,母亲总是疾病缠身,郎中也成为了家中的常客。当时的郎中被称为于先生,每次出诊,他都随身携带一个微皱泛黄的神秘皮包,皮包中不仅装有听诊器之类的东西,还有个打针用的小铝盒。先生准备打针时,一股清新的酒精气味便弥漫于空气之中,一剂针药下去,母亲腹部的疼痛便悄然而止,甚是神奇。

    在那个年代,亲眼目睹痛苦难耐的母亲,被郎中诊一下,打一针,就可以安稳下来,我心中便升起了一股崇敬之情,由此奠定了我行医的坚定信念。

    深化人文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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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男医生选择妇产科,的确会令人匪夷所思。于我而言,选择妇产科是机缘巧合。1964年,我白求恩医科大学毕业时,很幸运地被从800人中选中,与其他十几名同学一同来到北京协和医院,成为了第一批闯入协和的东北人。

    当时林巧稚大夫担任妇产科的主任,她受欧美教育影响,习惯在每一届新生里挑一名男医生。对我而言,妇产科可以做手术,很能解决问题。生命总是要孕育出来的,疾患总是要去除的,我喜欢刀起刀落的体验,恰好林大夫又挑中了我,心里很是高兴。从此我便成为了一名妇产科医生。

    产妇生孩子时总是痛苦得大叫大闹,这时有些女医生就会不以为然,男医生却不会。在他们眼里,女性为了孕育新生命承受巨大苦痛,这是男性一生都无法体会的,因此,他们必须对女性更好些,女性必须获得关爱。

    女性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因为她们承担着孕育生命的责任,一位年轻妇女若是把子宫切除,就会丧失很多:生育能力,甚至尊严,很难和身边的人倾诉隐衷。为什么我们不替人家考虑呢?在诊治中,医生在遵守医疗原则的同时,也应该体谅患者的想法,特别是涉及到更多伦理和社会问题的妇产科,必须正视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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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就遇到这样一件事:上世纪70年代,有一名在部队文工团工作的女孩,还没结婚就得了很严重的多发子宫肌瘤,从广州来北京求医,找我给她做子宫肌瘤剔除术。手术最终保留了子宫,而且没有破坏生育功能,她很高兴。三年后,她结婚怀孕了,恰巧又赶上我值班,为她做的剖宫产手术,接生了一个儿子。又过了三年,她的肌瘤复发了,当时她已经开了两刀,如果再挨一刀,剔除肌瘤会很困难。切子宫呢,地年纪又不是很大。这就很让人为难,需要抉择了。

    当时我很直白地对她说:

    “从医疗原则上说,子宫不好再留,但你又这么年轻,你是怎么想的?”她对我说:“现在我的孩子已经三岁多了,还是男孩,挺好的,况且自己都三十多岁了,不想再受更多的痛苦。”

    最后我为她切除了子宫。很多年过去了,她的生活一直很美满。她的三次手术都是我做的,但我认为还是很挺圆满的。

    像这种情况平常在临床中经常会遇到。这就需要充分的交流,平衡患者身体、心理、家庭状况,以及医生的医学知识,最终取得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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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患者入院后,经过多项繁琐的检查与化验,很多时候,他会感觉自己是躺在一条冰冷的流水线上。但这里是医院,不是维修厂,他也不是零件破损的机器,患者应该得到很温暖的人文的关怀。

    试想,我对一名患者说,我是郎大夫,是你的主治医生。这对医生是一件很有尊严的事情,同时也给予了患者尊严。在患者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医生来看望;手术之前,医生还要来看,这样一来,患者心里就会很安宁,很有依靠感。这是一名医生起码的作风,是一种技术与人文的融合。类似的医学人文教育,应该从医学院开使,当了医生以后,再在临床中不断地深化。

    传承协和品质

    1992年,弥留之际的妇产科主任吴葆帧医生找到我,他说:“郎大夫你回来吧,林大夫的科室是很重要的,这么大的科,你回来最好。”我听了他的话,回到妇产科担任主任。

    在中国,在协和,我可以很自豪地说:“我们科室有非常好的传统。”从林大夫开始,这种传承从未间断。虽然现在绝大多数的中青年医生没有见过林大夫,但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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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协和妇产科现在有110位医生,在一所综合性医院里,是很强大的,并且专业齐全,梯队完备。也许是性格始然,身为主任,我更认同“垂拱而治”,发挥每个人的自觉性。搀扶长者、提携后生、携手同辈,这样才能打造一个团结的方队。

    在科室中,每个人都有一个前进的400米跑道。400米赛跑,意味着不能串行,专业分工明确。你可以努力不懈地跑,与同行竞争,但又不可碰撞。在这样的理念下,虽然不可能完全避免矛盾,但至少可以将内耗减到最低。

    不仅如此,每所医院、每个学科还都应该有棵大树。一提到协和妇产科,我们就想起林大夫,她就是大树。现在就算我是大树。然而,大树到一定时期是需要剪枝的,遮挡了滋养小树的阳光雨露不行。只有小树成长起来,才会形成蔚为壮观的森林。

    从医近五十年,无论是当医生、做学问,还是管理科室,我都依着自己的本性去做事,不是疾风骤雨,而是用一种平和的方式去赢得光明。这当然也与北京协和医院的环境和传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从外科医生的角度去回头看,医者必要经历三个境界:得艺,拥有娴熟的手法将手术完成;得气,在得艺的基础上对医学知识融汇贯通,熟中成巧;得道,将事物的本质看得非常清楚,即使遇到一种没见过的病,也能够举一反三,登堂入室,从而达到更高的造诣。

    十年磨一剑,百年难成仙,也许寻寻觅觅一辈子,也未必能得道,但我们却一直身处这个过程,朝这个方向努力。, http://www.100md.com(吴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