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廿一世纪的中国农村：农村卫生制度的瘫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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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6月10日
个案研究：广西省长荣县大运乡
广西是壮族自治区，人口除了占大部分的壮族外，还有苗、瑶、侗族。广西属于沿海省份，但大部分广西人居住在山区。广西的贸易、工业和国外投资都集中在大城市，以及因邻近广东省而得益于其经济发展的东、南农村，而在广西北部和西部，人民一穷二白。此地卫生网络的「第一级」机关──县卫生局──的统计数字很令人鼓舞，组织系统图很完整，但细看其余两级架构就会发现，这些统计数字不过是空架子。卫生防疫站和妇幼保健院都要靠经营副业来维持，并提供专业化的收费服务。至于设备完善的综合医院，对于一个被定为贫困地区的大多数村民来说，是其财力难以负担的。差不多所有乡卫生院都千疮百孔，但它们每一家都是约两万人健康的所系。五所接受调查的乡卫生院中，两所完全失修破落：屋顶破洞、漏水和出现裂缝。它们的设备大部分是六十年代添置的，现已全部破旧锈蚀。在长荣县医院分娩要冒很大风险，因为屋顶已摇摇欲堕。不远处放着一张曾大派用场的手术床，现已好一段日子不曾使用了。老旧的手术仪器放在储物橱内，留下来的职员没有人会用。这些地方要靠自己张罗资金，卫生当局只有在疾病防治方面提供协助，包括提供疾苗和抗疟疾的氯奎之类药物。这里的职工月入200至280圆，约80%的薪金由地方政府支付，但发薪不准时而且已拖欠了四到六个月。每所医院约有十名医生，他们一般在地方医学院接受过三年训练，但医学院被多次洪水侵袭后已成颓垣败瓦，行将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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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卫生组织对于治疗腹泻、呼吸系统感染、发烧、肺结核等一般病症发出的指引，在这里是没有人重视的。医生对于普通的咳嗽会处方多种抗生素，而为了抵销抗生素的副作用，还要给病人开胃药，此外再加上维他命等等。病人一律打点滴。至于流行病数据的搜集，根本没有人做；那么，卫生部的数据是打那儿来就耐人寻味了。以人口比例来看，病人数目相当少，可见人们对医院已失去信心。农民一般非万不得已是不会求医的，因此往往在送院时已奄奄一息，回天乏术；而因为没有钱，很少病人能转诊到县医院接受治疗。一件这样悲惨不幸的事件竟变成每天发生的平常事。我们注意到，大多数病人是中年男人，因为有工作能力者会优先得到治疗，儿童只占病人数目的15%.我们造访过的大运乡位于山谷尽头，再没有前路了。再往前去是山脉后一个陌生的天地──另一个省。1997年5月我初次到访之时，道路不通，因为雨季一来就被水淹没了。所以，在离开县城，经过五小时颠簸的路程后，还得坐上一程小舟才到达。公社由五条较大的村组成，这五条村是散布山上共35条村的行政中心。根据国家贫困标准，那里74.3%的家庭处于贫困门槛(年收入少于500圆)以下，这些贫困户中有21.2%更属于赤贫(年收入少于300圆)。
, 百拇医药
这里居民的收入来自种植稻米、木薯和蕃薯以及伐木。农作物种植在沿山开辟的梯田上，一年只能种一造。村民都不够粮，没有一户有足够粮食，70%的村民每年有三、四个月有断炊之虞，其余30%则有一两个月缺粮。这里半数人是文盲。公社有360名雇员，一年薪金共计要96万圆。在5月，他们自1月以来就没有收到薪金。在大运乡卫生院，门庭冷落的境象叫人吃惊，偌大的大堂通常用作诊症室，有时候晚上会在那里开舞会。病人却很少见到，只见有女人在做刺绣，小孩在玩耍。每当有病人上门求诊，一场钜细无遗的会诊就开始了。因为要过好一段时间才会有下一个病人，所以每个人都来参与，有的帮忙诊断病情，有的把普通话翻译成苗语，又把苗语翻译成普通话，有的根据病人的经济能力，拟定一条能为卫生院挣得一点点收入的处方。大致来说，卫生院的预算有60%来自政府拨款，其余就得自己想办法了。另一方面，员工靠自己种菜、养鸡养猪谋生。诊金加治疗费用平均一次需要30圆，住院费一次要300圆。以前，穷人看病得到政府补贴，现在俱成历史了。一如其他地方，在这里使用注射药物的情况很普遍。当地医生很清楚有些滴液是毫无作用的，只是为了满足病人的期望而使用。他们没有(或不再)教导村民卫生知识。许多病人开始注射治疗后因为不够钱而要中断疗程。他们何不乾脆处方口服药物，这样会便宜些，也能令病情好转，而且能重建病人的信心？医院人员没有清晰的回答。员工知道卫生院负债累累(共三万圆)，还拖欠他们的薪金，他们害怕丢掉工作……院长对我们说，即使他们可以花少点凑合著，但还是要吃饭啊。每个月有20名病人住院，许多人付不出钱。有些人乘夜溜了，有些人提早出院，只靠一点忠告撑下去。每年有15至20人要转诊到县医院，但只有5至10人会去。比率这么低，当然是因为经济困难，加上往返县城路途遥远(需要十小时，其中六小时的道路不是常常通行的)。关于预防方面，医院是免费为人民进行防疫接种的，但乡村医生做这项工作是没有酬劳的，故此要求每户付出五毛。据估计，因为要收费，所以接种的人不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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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是壮族自治区，人口除了占大部分的壮族外，还有苗、瑶、侗族。广西属于沿海省份，但大部分广西人居住在山区。广西的贸易、工业和国外投资都集中在大城市，以及因邻近广东省而得益于其经济发展的东、南农村，而在广西北部和西部，人民一穷二白。此地卫生网络的「第一级」机关──县卫生局──的统计数字很令人鼓舞，组织系统图很完整，但细看其余两级架构就会发现，这些统计数字不过是空架子。卫生防疫站和妇幼保健院都要靠经营副业来维持，并提供专业化的收费服务。至于设备完善的综合医院，对于一个被定为贫困地区的大多数村民来说，是其财力难以负担的。差不多所有乡卫生院都千疮百孔，但它们每一家都是约两万人健康的所系。五所接受调查的乡卫生院中，两所完全失修破落：屋顶破洞、漏水和出现裂缝。它们的设备大部分是六十年代添置的，现已全部破旧锈蚀。在长荣县医院分娩要冒很大风险，因为屋顶已摇摇欲堕。不远处放着一张曾大派用场的手术床，现已好一段日子不曾使用了。老旧的手术仪器放在储物橱内，留下来的职员没有人会用。这些地方要靠自己张罗资金，卫生当局只有在疾病防治方面提供协助，包括提供疾苗和抗疟疾的氯奎之类药物。这里的职工月入200至280圆，约80%的薪金由地方政府支付，但发薪不准时而且已拖欠了四到六个月。每所医院约有十名医生，他们一般在地方医学院接受过三年训练，但医学院被多次洪水侵袭后已成颓垣败瓦，行将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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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卫生组织对于治疗腹泻、呼吸系统感染、发烧、肺结核等一般病症发出的指引，在这里是没有人重视的。医生对于普通的咳嗽会处方多种抗生素，而为了抵销抗生素的副作用，还要给病人开胃药，此外再加上维他命等等。病人一律打点滴。至于流行病数据的搜集，根本没有人做；那么，卫生部的数据是打那儿来就耐人寻味了。以人口比例来看，病人数目相当少，可见人们对医院已失去信心。农民一般非万不得已是不会求医的，因此往往在送院时已奄奄一息，回天乏术；而因为没有钱，很少病人能转诊到县医院接受治疗。一件这样悲惨不幸的事件竟变成每天发生的平常事。我们注意到，大多数病人是中年男人，因为有工作能力者会优先得到治疗，儿童只占病人数目的15%.我们造访过的大运乡位于山谷尽头，再没有前路了。再往前去是山脉后一个陌生的天地──另一个省。1997年5月我初次到访之时，道路不通，因为雨季一来就被水淹没了。所以，在离开县城，经过五小时颠簸的路程后，还得坐上一程小舟才到达。公社由五条较大的村组成，这五条村是散布山上共35条村的行政中心。根据国家贫困标准，那里74.3%的家庭处于贫困门槛(年收入少于500圆)以下，这些贫困户中有21.2%更属于赤贫(年收入少于300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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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居民的收入来自种植稻米、木薯和蕃薯以及伐木。农作物种植在沿山开辟的梯田上，一年只能种一造。村民都不够粮，没有一户有足够粮食，70%的村民每年有三、四个月有断炊之虞，其余30%则有一两个月缺粮。这里半数人是文盲。公社有360名雇员，一年薪金共计要96万圆。在5月，他们自1月以来就没有收到薪金。在大运乡卫生院，门庭冷落的境象叫人吃惊，偌大的大堂通常用作诊症室，有时候晚上会在那里开舞会。病人却很少见到，只见有女人在做刺绣，小孩在玩耍。每当有病人上门求诊，一场钜细无遗的会诊就开始了。因为要过好一段时间才会有下一个病人，所以每个人都来参与，有的帮忙诊断病情，有的把普通话翻译成苗语，又把苗语翻译成普通话，有的根据病人的经济能力，拟定一条能为卫生院挣得一点点收入的处方。大致来说，卫生院的预算有60%来自政府拨款，其余就得自己想办法了。另一方面，员工靠自己种菜、养鸡养猪谋生。诊金加治疗费用平均一次需要30圆，住院费一次要300圆。以前，穷人看病得到政府补贴，现在俱成历史了。一如其他地方，在这里使用注射药物的情况很普遍。当地医生很清楚有些滴液是毫无作用的，只是为了满足病人的期望而使用。他们没有(或不再)教导村民卫生知识。许多病人开始注射治疗后因为不够钱而要中断疗程。他们何不乾脆处方口服药物，这样会便宜些，也能令病情好转，而且能重建病人的信心？医院人员没有清晰的回答。员工知道卫生院负债累累(共三万圆)，还拖欠他们的薪金，他们害怕丢掉工作……院长对我们说，即使他们可以花少点凑合著，但还是要吃饭啊。每个月有20名病人住院，许多人付不出钱。有些人乘夜溜了，有些人提早出院，只靠一点忠告撑下去。每年有15至20人要转诊到县医院，但只有5至10人会去。比率这么低，当然是因为经济困难，加上往返县城路途遥远(需要十小时，其中六小时的道路不是常常通行的)。关于预防方面，医院是免费为人民进行防疫接种的，但乡村医生做这项工作是没有酬劳的，故此要求每户付出五毛。据估计，因为要收费，所以接种的人不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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