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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pdf
http://www.100md.com 2020年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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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附件(8480KB,491页)。

     情绪是由莉莎·费德曼·巴瑞特所著,每天各种各样的事,都会使我们情绪受到波动,从而做出积极或消极的举动,而最新研究表示,情绪不是出于动机,而是由个人创造。

    情绪作者简介

    [美国]莉莎·费德曼·巴瑞特

    目前担任心理科学协会(APS)主席。Barrett教授还是东北大学的著名心理学教授,美国艺术与科学研究院院士,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以及TED演讲者。她还曾在哈佛医学院和麻萨诸塞州总医院任职,负责精神病和放射病的治疗研究。

    巴瑞特教授专门从事情感方面的开创性研究。她在《科学》和《自然神经科学》等专业期刊上发表了200多篇论文,并在吉尔福德出版社(吉尔福德)出版了六卷学术著作。Barrett教授因其在情感方面的革命性研究而获得了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先锋奖。

    情绪内容介绍

    每天,我们都会情绪激动,睡着了。我们会受到情绪波动的影响,甚至会受到情绪的控制,从而做出积极或消极甚至令人难以置信的行为。

    那么情感是如何产生的呢?我们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吗?

    传统的情感观点认为,情感是人类进化的产物,外部活动刺激了我们内在的情感反应。如果我们不能用理性的思维来控制情绪,我们将做出愚蠢的事情甚至是暴力行为。

    但是,大量科学研究证明,这种传统的情感观点可能是错误的。

    基于多年的深入研究,著名的心理学家和神经科学家Lisa Federman Barrett博士提出了一种新的情感建构理论,它将完全改变我们对人脑的感知。作者认为,情感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普遍的。情绪不是出于动机,而是由个人创造的。情绪的出现是各种因素协调作用的结果,包括各种生理特征,灵活的大脑以及文化背景和成长环境。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具体可行的方法来管理情绪,控制情绪,提高情绪管理能力,学会接纳自己,了解他人,从而建立和谐的人际关系,过上和谐快乐的生活。

    情绪目录

    第1章情绪“指纹"是否存在?

    第2章情绪是怎样炼成的?

    第3章情绪具有普遍性吗?

    第4章情绪的源头在哪里?

    第5章如何成为一个情绪专家?

    第6章如何利用情绪进行预测?

    第7章社会文化对情绪有什么影响?

    第8章所有情绪的本质是什么?

    第9章如何掌控情绪?

    第10章情绪波动会导致疾病吗?

    第11章情绪失控,就可以激情杀人?

    第12章动物也有情绪吗?

    第13章关于情绪的新探索

    情绪截图

    情绪

    [美]莉莎·费德曼·巴瑞特 著

    周芳芳 译

    中信出版集团目录

    推荐序一 你真的了解情绪吗?

    推荐序二 成为情绪专家

    推荐序三 请注意,升级你的情绪系统

    前言 情绪是与生俱来的吗?

    第1章 情绪“指纹”是否存在?

    第2章 情绪是怎样炼成的?

    第3章 情绪具有普遍性吗?

    第4章 情绪的源头在哪里?

    第5章 如何成为一个情绪专家?

    第6章 如何利用情绪进行预测?

    第7章 社会文化对情绪有什么影响?

    第8章 所有情绪的本质是什么?

    第9章 如何掌控情绪?第10章 情绪波动会导致疾病吗?

    第11章 情绪失控,就可以激情杀人?

    第12章 动物也有情绪吗?

    第13章 关于情绪的新探索

    致谢

    附录1 有关大脑的基本知识

    附录2 第2章补充说明

    附录3 第3章补充说明

    附录4 概念级联的证据谨以此书献给我的女儿索菲亚推荐序一 你真的了解情绪吗?

    莉莎·费德曼·巴瑞特教授是我博士后研究生涯导师中的一

    位,在应征工作前,我其实没有特别注意过巴瑞特教授的研究,还因此被她调侃了一下,她说:“你那个‘Emotion Rules’的博客上

    面列了很多国际上知名情绪实验室的链接,怎么没有把我实验室

    的链接附上呢?”我当然是马上加上去,也很庆幸她并没有因此

    而不录用我。

    情绪一直是我很感兴趣的研究主题,虽然研究没少做,但每

    次我都会被问一个问题:“请问你怎么确定这个效果是由情绪造

    成的呢?”面对这个问题,我有一个标准答案:“确实,我们研究

    中所定义的‘情绪’和生活中大家所体验到的喜怒哀乐有些不同。

    但是,在我们的研究中,情绪和非情绪性的刺激物,唯一的差别

    就在情绪属性上。所以,我们观察到的所有差异性,应该是情绪

    属性造成的。”

    但是,在学习了巴瑞特教授的情绪理论后,我实在是非常汗

    颜,我甚至不太敢随便说我的研究是所谓的“情绪研究”了。事实

    上,巴瑞特教授对于到底什么是“情绪”相当坚持,比如她从不认

    为观察一张看起来在笑的脸对人们的影响就是情绪研究。她甚至

    不认为我们该称那些脸为“情绪脸”(emotional faces),我们充其

    量只能说这是“描绘情绪的脸”(faces that depict emotion)。也因

    为这样的坚持,我们在论文发表中必须用很多字来描述这样的刺

    激材料。有些人,包括当时的我会觉得这实在是小题大做了,不过一

    个名称罢了,有那么严重的差别吗?有的!特别是在读完这本书

    之后,我非常认同她对这个用法的坚持。诚如巴瑞特在书中一直

    强调的,我们都是本质主义(essentialism)的奴隶,我们太习惯

    用本质主义的逻辑来看待这个世界。举个例子来说,当你看到一

    个朋友没有笑,你就会问他“你是不是不开心”。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就是把“笑”当作“开心”的本质;当缺乏“笑”这个本质的时

    候,我们就会认为“开心”是不存在的。但是,我们都知道,一个

    人就算没有笑,他也可能是开心的;相反,一个人即使开怀大

    笑,他也有可能是不开心的。

    如果本质主义是不对的,那么,什么是对的?建构论是巴瑞

    特教授的答案。她认为,我们在和这个世界互动的时候并不是被

    动的,而是有十足的主动性。虽然我们常常觉得自己是因为外界

    的事物而有了某些反应,但这样的想法漏洞实在太多了。不然,为什么你去同一家餐厅点同一份餐点,有时候吃起来无比美味,有时候却味同嚼蜡呢?

    当然,让你相信所有念头都是自己建构出来的,也有点儿

    难。以情绪领域的经典例子来说,当你在森林中看到一只熊而逃

    跑的时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传统的情绪理论有好几种不同

    的说法,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我们是因为看到熊所以产生了害怕的

    情绪,于是才逃跑;也有人认为,我们是因为逃跑之后生理上的

    变化才产生了害怕的情绪。那么,巴瑞特教授的建构论又会怎样

    看待这件事情呢?

    持建构论的人会认为这件事受到三个要素——情感现实主义、概念的形成以及社会现实的影响。所谓的情感现实主义,就

    是你相信你所体验到的事物,这种现实感或许大多在意识下运

    作,但它却是最真实的。比如大家通常说的“第六感”,就可以算

    是某种形式的情感现实主义。概念的形成,是我们根据察觉到的

    线索、过往的经验累积而成的一个产物。最后一个社会现实则

    是,人类自有生命状态以来,就不停地影响着我们的社会文化。

    综合这三个要素,每个人在森林中看到一只熊而逃跑的时

    候,他们建构出来的经验都会不一样。重要的是,这个经验不是

    因为“恐惧回路”被打开了,而是因为建构论三元素交织在一起。

    例如,在有些文化中,人们看到熊会跑是因为想要逗熊,所以,他们看到一只熊而逃跑其实是一种愉快的经验!

    建构论带来的震撼、颠覆性,绝对不仅限于情绪这个范畴。

    其实从这本书的书名How Emotions are Made也可以看出巴瑞特教

    授并不是只想告诉大家情绪是什么,而是希望通过思考情绪到底

    是什么,从而窥探大脑运作的秘密。我非常诚心地希望你能够放

    下自己既有的成见,跟随巴瑞特教授的步伐,重新思考情绪究竟

    是什么,思维究竟是什么。

    当你参透了情绪是什么,思维是什么,你的人生也就豁达

    了,你会充满力量来面对生活中的不如意,甚至会用崭新的视角

    来看待这个世界。事实上,我在读到这本书最后的部分时,也突

    然有种醍醐灌顶的奇妙感受,这本书你也不应该错过!

    黄扬名台湾辅仁大学心理系副教授

    莉莎·费德曼·巴瑞特教授实验室研究员推荐序二 成为情绪专家

    很多人都会受到情绪失控的困扰,而且,因情绪失控导致的

    社会案件也越来越多。如何控制情绪、管理情绪,这个问题已受

    到全社会的广泛关注。

    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先问问自己:

    情绪是怎样产生的?

    情绪为何会失控?

    情绪能否被管理?

    全球权威情绪专家、美国心理科学协会(APS)主席、美国

    东北大学知名教授,担任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院士和加拿大皇家

    学会两院院士的莉莎·费德曼·巴瑞特教授在情绪方面已进行了数

    十年的深入研究,今天,她为我们带来了这本通俗且专业的《情

    绪》。

    巴瑞特教授告诉我们,在过去的2000年间,人类一直采

    用“传统情绪观”看待一切与情绪有关的事情。这种观点认为情绪

    是人类天生就有的。当发生某件事时,我们的情绪便会自动出

    现,并且可以通过面部表情、声音或动作展现出来。根据传统情

    绪观,我们的大脑中似乎也有很多“情绪回路”,每一个回路都会

    导致一组特定的变化,即“情绪指纹”。那么,事实果真如此吗?

    巴瑞特教授通过研究发现,尽管传统情绪观历史悠久,广为

    人知,但科学实证表明,这种观点有可能是错误的。同时,她提

    出了另一种具有颠覆性的情绪观——“情绪建构理论”。作者认

    为,情绪是由我们的大脑构建出来的。当有事件发生时,大脑便

    会预测出身体会做出何种反应。当身体感觉和外界事件产生共鸣

    时,情绪就发生了。如果预测不同,那么身体反应也会不同。

    但是,即便如此,你仍会时不时处于情绪的掌控之下。为了

    保持情绪健康,你就要成为一个情绪专家。从情绪建构理论的角

    度来看,那些情绪能力强的人是指在特定的情境中,让大脑构建

    一个最有用的情绪概念,然后从中选出一个最佳实例。

    谈到情绪专家时,我们还要提及一个概念,那就是“情绪粒

    度”,即一种比其他人构建更细致的情绪体验的能力。情绪粒度

    高的人,能够用丰富的词汇来描述自己的情绪或是感知他人的情

    绪,比如“棒极了”——快乐,满意,激动,放松,喜悦,充满希

    望,备受鼓舞,骄傲,崇拜,感激,欣喜若狂……还有“糟透

    了”——生气,愤怒,惊恐,憎恶,暴躁,懊悔,阴郁,窘迫,焦虑,不满,恐惧,害怕,忌妒,悲伤,惆怅……一个人的情绪

    粒度越高,其情绪能力也会越高,而且越不容易生病,拥有幸福

    生活的概率也更大。相较而言,情绪粒度低的人容易患上各种疾

    病,比如抑郁症、焦虑症、饮食失调症、自闭症、边缘型人格障

    碍等。

    那么,如何提高自己的情绪粒度呢?巴瑞特教授建议我们积极学习新词汇,多读书,甚至自己发明一些情绪方面的新词,从

    而让大脑在预测时能够更精准地调整身体的应对状态。此外,你

    还可以每天记录自己的积极体验,或者偶尔故意构建一些消极情

    绪。比如,在重大比赛前,你可以通过喊叫、蹦跳、在空中挥

    拳,制造出愤怒的情绪,从而激发自己的斗志。

    我自己最感兴趣的部分,是巴瑞特教授对提高孩子情绪能力

    方面的建议。巴瑞特教授告诉我们,如果你已为人父母,那么你

    就可以帮助孩子从小培养这些技巧,让他们的情绪脑发育得更

    好。实际上,婴儿很早就形成了有关情绪的概念,这个时间比我

    们想象的要更早。比如,你可以注视宝宝的眼睛,再睁大你的眼

    睛,以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引导他:“看到那个小男孩了吗?

    他在哭。他刚刚摔倒了,很疼,所以很伤心。他想让妈妈抱着

    他。”你可以用这种方式为孩子解读所有人的情绪,包括你的情

    绪、孩子的情绪、故事人物的情绪。这种详细解释的方式也有助

    于孩子建立完整的情绪概念系统。

    此外,你还要和孩子进行充分交流,即便你的宝宝还不会说

    话,你也要保证这种交流是双向的。你可以用完整的句子和他说

    话,每说一句就停顿一下,给孩子时间反应,并且运用恰当的方

    法帮助孩子学会控制情绪。比如,巴瑞特教授为女儿索菲亚发明

    了一个“坏脾气妖精”的概念,每当索菲亚发脾气时,她就会

    说:“让我们一起把坏脾气妖精赶走吧!”然后,她把索菲亚领到

    一张特定的椅子前,告诉她这是“冷静椅”。一开始,索菲亚会踢

    椅子,宣泄不愉快的情绪;后来,索菲亚会自己主动坐到冷静椅

    上去“冷静”;再后来,索菲亚会告诉大家“坏脾气妖精要来了”,然后奔向冷静椅。这些方法和工具让索菲亚成长为一个高情商的

    女孩,相信这些方法也能够给你启发和借鉴。

    了解情绪,掌控情绪——这的确是一项大任务,也是很多人

    都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对于情绪,还有很多未解之谜有待巴瑞

    特教授这样的顶级专家慢慢解开,但我们仍然可以站在巨人的肩

    膀上,拿起已有的“工具”,认识自己,完善自己,做一个更好的

    人。

    魏坤琳

    北京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推荐序三 请注意,升级你的情绪系统

    二十年前,我在一所大学的心理系就读本科时,恰逢心理学

    家郭德俊先生退休后,被学校返聘,担任情绪心理学课程导师。

    她生于20世纪30年代,与其丈夫同为知名心理学家,在学术界德

    高望重,被后辈们尊称为“先生”。郭老师有大师风范,授课举重

    若轻,深深吸引了我们这些年轻学子。

    郭老师授课与国外同步,那时,莉莎·费德曼·巴瑞特教授主

    编的《情绪手册》(Handbook of Emotions)第二版出版不久,郭

    老师即将其引入,让大家翻译。我认领的是第一章——“情绪与

    认知的哲学基础”。

    《情绪手册》是情绪科学领域研究的经典读物,从1993年的

    第一版到2016年的第四版,见证了情绪研究的突飞猛进。遗憾的

    是,它是一本大部头的学术著作。幸运的是,巴瑞特教授撰写本

    书,用通俗的笔法,向各位读者介绍情绪科学研究领域的重大突

    破:情绪建构论。而她,正是该理论的创立者。

    如果说传统情绪理论是“情绪1.0”,那么,情绪建构论正

    是“情绪2.0”。两者之间有何区别?请尝试完成以下题目。不要翻

    阅任何参考资料,快速回答以下问题。

    Q1.情绪是一种独特的心理状态吗?

    Q2.情绪是由特定的机制产生的吗?Q3.情绪是由特定的脑结构产生的吗?

    Q4.每种情绪都有其独特的表现,比如面部、声音、身体状

    态吗?

    Q5.每种情绪都会有其独特的反应倾向吗?

    Q6.主观体验是情绪必不可少的特征吗?

    Q7.情绪是全人类共通的吗?比如不同种族都拥有某些普遍

    情绪?

    Q8.情绪的变异重要吗?

    Q9.非人类动物是否有情绪?

    Q10.因为进化的不同,所以我们的大脑会复现人类演化的历

    史,最终在大脑中呈现为爬虫脑、哺乳脑和皮质脑三重脑?

    如果你是心理学家保罗·艾克曼的粉丝,看过美国电视剧《别

    对我撒谎》,你在Q1、Q2上会回答“是”。如果你是神经科学家安

    东尼奥·达马西奥的粉丝,读过《笛卡儿的错误》,那么你会学到

    一个名词:躯体标记论,在Q3上回答“是”。如果你是情绪识别爱

    好者,你会在Q4、Q5上回答“是”。如果你是斯蒂芬·平克的粉

    丝,深受《语言本能》影响,那么,你会在Q7上回答“是”。如果

    你是小动物关爱协会成员,你会认为动物也有情绪,在Q9上回

    答“是”。如果你爱读商业畅销书,你准会接触到三重脑这些内

    容,在Q10上回答“是”。反之,你会认为主观体验并非情绪必不可少的特征,我们能客观地识别出某种情绪;你也会认为情绪的

    变异不重要,所有人的情绪都是一样的,白日放歌须纵酒,悲欢

    离合总无情。

    但是,巴瑞特教授却告诉你,这些观点统统都是错误的。她

    将这些错误的但构成流行文化与心理学教材的理论称之为“传统

    情绪观”:

    传统情绪观的表现形式多样,已存在了数千年,最早的代表

    人物包括柏拉图、希波克拉底、亚里士多德、勒内·笛卡儿、西格

    蒙德·弗洛伊德和查尔斯·达尔文,以及佛教圣僧。当今,一些著

    名思想家,如斯蒂芬·平克、保罗·艾克曼,他们对情绪的阐述都

    源于这种传统情绪观。几乎在每本大学心理学入门书籍中都可以

    发现传统情绪观,绝大多数讨论情绪的杂志或者报刊文章也多以

    这种观点为本。在全美所有的幼儿园里,都张贴着带有微笑、伤

    心以及生气等面部表情的海报,这些面部表情全球通用,人们可

    以通过它们判断他人的情绪变化……传统情绪观深深扎根于我们

    的文化中。美国电视剧《别对我撒谎》也据此提出了假设:你的

    心率或者面部动作会暴露你的内心情感。儿童教育节目《芝麻

    街》告诉孩子们,情绪是我们内心独特的属性,它们可以通过面

    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出来,就像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出品的电影

    《头脑特工队》里描述的那样。

    巴瑞特教授的情绪建构论与传统情绪理论究竟有何不同?

    2011年,她与斯坦福大学科学家詹姆斯·格罗斯在《情绪评论》上

    合作发表了一篇论文。在文中,两人沿着上述问题,将情绪理论

    整理成一个光谱。他们发现,情绪科学家采取了四种典型的取向:基本情绪论,情绪评价论,心理建构论,社会建构论。

    基本情绪论,以艾克曼为代表;情绪评价论,以理查德·拉扎

    勒斯为代表;心理建构论,以巴瑞特与詹姆斯·拉塞尔为代表;社

    会建构论,以巴塔·梅斯基塔和布赖恩·帕金森为代表。

    我们拿恐惧情绪举一个例子。有三个人走在郊外,走在最前

    面的男生突然发现路中间有一条蛇。蛇的形象经过视网膜–视神

    经–视皮层的传输,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此时,他大脑中的情绪

    是怎样形成的?

    基本情绪论:脑干负责产生恐惧,皮层负责调节脑干产生的

    情绪,具有情绪的决定权。情绪产生和调节是两个独立的过程。

    情绪评价论:脑干和皮层的责任界限开始模糊,它们对男生

    脑中的恐惧情绪都有相对平等的发言权,互相投射,共同决定情

    绪的最终状态。

    心理建构论:恐惧情绪产生是一个由分布式的不同脑区多次

    建构的心理过程。男生的认知会对情绪进行加工,比如男生如果

    是一名动物专家,他能识别出这是一种没有毒性的蛇,那么他可

    能会表现得很平静。

    社会建构论:情绪受社会因素制约,是一种自我调节的行为

    倾向。“如果我表现得很害怕,是不是会被朋友嘲笑啊,所以我

    一定要淡定。”于是,这个在意朋友评价的男孩会表现得情绪平

    静。巴瑞特教授在本书中,博采众家之长,将基本情绪论、情绪

    评价论称为传统情绪理论;而将心理建构论、社会建构理论以及

    近些年发展起来的神经建构论称为情绪建构论。我们会发现,传

    统情绪理论与情绪建构论截然不同。

    如下图所示:

    情绪1.0 vs 情绪2.0什么是情绪?情绪如何产生?

    情绪不是进化而来的,而是大脑构建出的体验。人类大脑好

    比一位厨师,不断地将各种原料,如触觉、嗅觉这些感觉输入,与头脑中已有的知识混合在一起,最终形成概念。大脑得先理解

    情绪概念,才能构建出情绪实例。就像巴瑞特教授所言:

    在每个清醒时刻,你的大脑都会根据过往的体验形成概念,从而指导你的行动,赋予你的感觉以意义。当涉及的概念是情绪

    概念时,你的大脑就会构建情绪的实例。

    在构建情绪时,大脑依据的原料并非只来自特定大脑区域,而是来自大脑网络的协同。巴瑞特教授的突出贡献是发现了内感

    受大脑网络对情绪生成的重要性。什么是内感受?你的任何身体

    运动,都伴随着体内运动。甚至当你处于睡眠中,你的体内运动

    依然在不断进行。那些体内运动产生的感觉,巴瑞特教授将其称

    为内感受。当你看到蛇,你会血压升高、心跳加速。你的大脑对

    血压、心跳的感受,就是一种内感受。

    内感受网络存在一些非常重要的网络,其中一组被称为“身

    体预算分配区域”,它是指我们加快心跳、放缓血压这些对身体

    内部的操作,主要由大脑凸显网络与大脑默认模式网络构成;另

    一组被称为初级内感受皮质,即后脑岛。

    我们与其问情绪是在哪里被激发的,不同情绪对应大脑哪个

    特定结构,还不如问问情绪是如何炼成的。人类这台计算机正是

    在内感受网络与执行控制网络等不同大脑网络的交互下,将感官输入大脑中的情绪概念,解码为某种情绪实例。在解码时,大脑

    不断进行各种预测,当大脑的预测和感官输入相匹配时,情绪实

    例从此诞生。当大脑的预测和感官输入不匹配时,我们的大脑则

    会体验失明。

    那么,什么是情绪?情绪是如何炼成的?

    事实上,无论是预测情绪还是掌控情绪,你都要重视内感受

    网络及预测回路。如何提高内感受网络?比如休息、放松、睡眠

    都有益于大脑默认模式网络。只有当我们给予内感受网络足够多

    的身体预算分配资源,大脑与情绪相关的算力才会改善。同样,当你试图提高大脑对情绪的预测准确度时,你需要提高情绪粒

    度。什么是情绪粒度?就好比一个优秀的作家,其词汇量远远大

    于普通人;同样,情绪粒度足够高的人,往往拥有数千个情绪词

    汇来描述情绪;情绪粒度低下的人,往往只有数个词汇描述情

    绪。巴瑞特教授建议,你可以通过阅读小说、旅游等手段,不断

    提高自己的情绪粒度。

    在21世纪,体力劳动减少,脑力劳动剧增,心理疾病高发。

    其中,多数心理疾病都与情绪疾病相关,比如抑郁、焦虑、恐

    惧。以前种种心理疗法都尝试正面突破马其诺防线。巴瑞特教授

    的研究却告诉我们,你越将情绪看作一种在大脑中存在的特定结

    构,你越可能难以改变。巧妙的情绪调节,都与内感受网络和情

    绪粒度相关。巴瑞特教授将其总结为情感现实主义、概念与社会

    现实三者。人生的意义在于建构,建构来自你相信你的经验,这

    不仅包括外在的感受,也包括内感觉。你的学习,尤其是增加情

    绪粒度,会让你更好地描绘情绪光谱,而人类与环境的互动就构成了我们的社会现实。

    巴瑞特教授的研究,正在带领我们迎接情绪观念的变革。就

    像她在书中所说的:“我认为,在对情绪、思维和大脑的理解

    上,我们正经历一场变革——一场可能会迫使我们从根本上重新

    思考我们社会的核心原则,如心理和生理疾病的治疗、对人际关

    系的理解、抚养孩子的方法,以及我们对自己的看法的变革。”

    2018年,巴瑞特教授连获殊荣,先后当选美国艺术与科学院

    院士、美国心理学会(APA)主席,这也许是科学界对巴瑞特教

    授情绪研究成果的肯定吧。我们正在从一个“情绪1.0”的时代步入

    一个“情绪2.0”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我们是一台在不断进行学

    习、运动、计算的碳基机器人;我们也是在不断与他人交换意

    义、情绪同频、构建社会现实的人类,我们拥有只属于人类的喜

    怒哀乐。

    阳志平

    安人心智集团董事长前言 情绪是与生俱来的吗?

    2012年12月14日,美国发生了史上最惨痛的校园枪击事件

    ——一名枪手闯入了美国康涅狄格州新镇的桑迪·胡克小学,开枪

    打死了26人,其中包括20名儿童。惨案发生几周之后,我观看了

    康涅狄格州州长丹尼尔·马罗伊发表的题为“州情咨文”的年度演

    讲。在演讲的前3分钟,他感谢了每一个人过去的努力和付出,他的声音洪亮且充满活力。随后,他讲到了新镇的校园惨案:

    我们一起走过了漫长而又黑暗的一段路。我们无法想象在康

    涅狄格州任何一个美丽的小镇或者城市发生新镇这样的惨案。但

    是,在我们有史以来最黑暗的这段日子里,我们也看到了康涅狄

    格州最美好的一面——胡克小学的数位老师和一名校心理医生为

    了保护学生,献出了他们的生命。

    马罗伊州长说到最后几个词时,他哽咽了,声音轻了很多。

    如果你没有特别留心的话,很可能会忽视这一点。但这个细微的

    变化一下子击中了我,让我的心紧紧揪在一起,瞬间热泪盈眶。

    当电视摄像头对准在场的观众时,我发现所有人都在哭泣。马罗

    伊州长这时也停止了演讲,低头注视着下方。

    马罗伊州长和我此时的情绪似乎是非常原始的——这是一种

    人类共有的、与生俱来的、本能释放的情绪。当我们受到触动

    时,这种情绪就会释放出来,而且释放的方式大致相同。这场惨

    案的发生让我、马罗伊州长和其他人都悲痛欲绝。在过去的2000多年间,人们一直通过这种方法理解悲痛和其

    他情绪。但是,过去几个世纪的研究告诉我们,事情并非总是它

    们显现出来的样子。

    关于情绪,人们由来已久的认知是:情绪是天生的,是与生

    俱来的。情绪是我们内心独有的、可辨识的现象。当世界上发生

    某件事时,不管是枪击事件,还是挑逗性的一瞥,我们的情绪都

    会迅速自动出现,就好像有人按了开关一样。我们的情绪可以通

    过我们的面部表情一一展现,如微笑、皱眉、怒视,或通过其他

    特定的、易辨识的表情显现出来;情绪也可以通过我们的声音显

    现出来,如大笑、喊叫或者哭泣。我们身体的姿势同样会泄露我

    们的情绪,如每一个手势和无精打采的站姿。

    现代科学家对此提出了一个观点,我称之为“传统情绪观”。

    根据这个观点,马罗伊州长颤抖的声音在我的大脑中引发了连锁

    反应。一组特定的神经元——可以称之为“悲痛回路”——被激

    活,导致了我的面部和身体以特定的方式做出反应。我眉头紧

    锁,双肩下垂,泪流满面。这个回路也引起了我身体的生理变

    化,导致我的心率和呼吸加速,汗腺分泌活跃,血管收缩。[1]

    我

    身体内外的动作集合据说就像一个“指纹”,它是独一无二的,能

    够识别悲痛情绪,就像你自己的指纹能识别你一样。

    根据传统情绪观,在我们的大脑里有很多这样的情绪回路,据说每一个回路都会导致一组独特变化,即一个情绪“指纹”。也

    许某个讨厌的同事会触发你的“愤怒神经元”,于是你就会血压升

    高、皱眉、大喊、愤怒异常。而一条令人惊恐的消息则有可能触

    发你的“恐惧神经元”,然后你会心跳加速,浑身僵硬,瑟瑟发抖。我们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愤怒、高兴、惊喜以及其他情绪反

    应,而且这些情绪状态很容易识别。由此看来,这样假设似乎非

    常合理:在我们的大脑和身体里,每一种情绪都有一个起决定作

    用的基本模式。

    根据传统情绪观,我们的情绪是进化的产物。情绪在以前帮

    助我们生存,现在则成了我们生物特性的固定要素。情绪具有普

    遍性:在世界各地的每一种文化中,每个年龄段的人都会体验到

    和你差不多的悲伤的情绪——即使是100万年前,在非洲大草原

    上,居无定所的原始人也会体验到和你现在差不多的悲伤。我之

    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在感受悲伤的情绪时,没有人的面部表

    情、身体姿态或者大脑活动会完全相同。而且,你的心率、呼吸

    和血流也不会每次都一样,你皱眉的深度也可能因为意外或者个

    人习惯而有深有浅。

    由此,情绪被认为是一种非理性反射,一般和我们的理性无

    关。大脑的这种原始功能让你想对你的老板说“你是一个傻瓜”,但是你理性的一面知道,这样做你就会被解雇,因此你会克制住

    自己的冲动。这种情感和理性的内在斗争一直是西方文明的重要

    内容,因为这种斗争,我们才是人类;没有理性,我们就只能是

    情绪化的野兽。

    传统情绪观表现形式多样,已存在了数千年,最早的代表人

    物包括柏拉图、希波克拉底、亚里士多德、勒内·笛卡儿、西格蒙

    德·弗洛伊德和查尔斯·达尔文,以及佛教圣僧。当今,一些著名

    思想家,如斯蒂芬·平克、保罗·艾克曼,他们对情绪的阐述都源

    于这种传统情绪观。几乎在每本大学心理学入门书籍中都可以发现传统情绪观,绝大多数讨论情绪的杂志或者报刊文章也多以这

    种观点为本。在全美所有的幼儿园里,都张贴着带有微笑、伤心

    以及生气等面部表情的海报,这些面部表情全球通用,人们可以

    通过它们判断他人的情绪变化。脸书网(Facebook)受达尔文著

    作的启发,甚至委托他人制作了一组情绪符号。

    传统情绪观深深扎根于我们的文化。电视剧《别对我撒谎》

    (Lie to Me)和《超胆侠》(Daredevil)也据此提出了假设:你

    的心率或者面目动作会暴露你的内心情感。儿童教育节目《芝麻

    街》(Sesame Street)告诉孩子们,情绪是我们内心独特的属

    性,它们可以通过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出来,就像皮克斯动

    画工作室出品的电影《头脑特工队》(Inside Out)里描述的那

    样。情绪识别分析公司Affectiva和Realeyes能够通过“情绪分析”帮

    助各个企业监测客户的情感反应。在NBA(美国职业篮球联赛)

    选拔赛中,密尔沃基雄鹿队通过运动员的面部表情评估其“心

    理、性格、品质问题”以及“团队配合能力”。几十年来,美国联邦

    调查局(FBI)先遣特工的培训都是基于这种情绪的传统认知进

    行的。

    显然,传统情绪观已经与我们的社会秩序融合在了一起。美

    国司法体系认为情绪是人类固有的动物本性的一部分,如果我们

    无法用理性思维控制情绪,我们就会做傻事,甚至产生暴力行

    为。在医学领域,科学家研究了愤怒对健康的影响,他们认为愤

    怒在人体内具有单一的变化模式。人类面临的精神疾病有很多,其中一种叫作自闭症谱系障碍,无论成人还是小孩都有可能患此

    病。一旦得了这种病,医生就会叫病人识别他人的面部特征以辨认特定情绪,通过识别面部表情帮助他们与其他人交流并建立联

    系。

    尽管传统情绪观的知识谱系历史悠久,广为人知,尽管传统

    情绪观对我们的文化和社会影响巨大,但大量科学实证表明,这

    种观点可能是错误的。为了验证每个情绪都拥有其对应的唯一的

    生理指纹,研究人员花了一个世纪也没有找到答案。在研究中,科学家把电极的一端贴在一个人的脸上,监测产生某个情绪体验

    时其面部肌肉的运动情况。他们发现,即使是同一个情绪,受试

    者的面部肌肉运动也大不相同,并且没有呈现出一致性。在研究

    的过程中,他们确定了一件事——情绪没有“指纹”。当你愤怒

    时,你的血压可能会迅速飙升,也可能不会。当你感到恐惧时,你的大脑中负责恐惧的杏仁核可能会变得活跃,也可能不会。

    诚然,数以百计的实验为传统情绪观的合理性提供了某些证

    据,但也有数以百计的实验对这个证据提出了质疑。在我看来,唯一合理的科学结论是,情绪和我们通常所想的不一样。

    那么,情绪到底是什么呢?当科学家摆脱传统情绪观的束

    缚,只看研究数据,就会发现一个完全不同以往的情绪解释。总

    之,我们发现,你的情绪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由一些更基本的

    部分构成的。情绪不具有普遍性,而是会因为一个人所处的文化

    背景的不同而不同。情绪不是被激发的,而是由你创造出来的。

    情绪的出现是你身体各个部分协调作用的结果,包括你的各种生

    理特征、一个受环境影响的灵活的大脑、你的文化背景和成长环

    境。情绪是真实存在的,但从客观上来讲,其真实性与分子或神

    经元的真实性不同,情绪的真实性和金钱的真实性一样,即情绪是人类共识的产物。

    对于这种情绪观,我称之为“情绪建构论”。根据这个理论,我们对马罗伊州长演讲中听众的反应就有了完全不同的解释。当

    马罗伊州长在演讲中哽咽时,这并没有激发我大脑内的悲伤回

    路,相反,我在那一刻感到了悲伤,那是因为我自小就受某种特

    定文化的熏陶——我很早就知道,当某些身体感觉和巨大损失产

    生共鸣时,“悲伤”就有可能发生。基于过去一些零散的体验经

    历,比如我对枪击事件的了解,发生类似事件时产生的悲伤情

    绪,再面对类似的悲剧时,我的大脑便能快速预测出我的身体应

    该有什么反应。这种预测导致了我心跳加速,面部潮红,胃紧紧

    地揪在一起。是这些预测让悲伤情绪的实例有了意义。

    通过这种方式,我的大脑构建了我的情绪体验。我特定的身

    体活动和情感并不是悲伤的指纹。如果预测不同,我的身体反应

    也会不同,我可能不会面部潮红,反而会浑身发凉,我的胃也不

    会揪紧,但我的大脑最后依然会把情感引向悲伤。不仅如此,就

    算我出现了心跳加速、面部潮红、胃紧紧揪在一起、热泪盈眶等

    反应,也不一定意味着我就是悲痛伤心,也有可能是愤怒或者恐

    惧。或者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境中,如一个婚礼庆典上,同样的

    反应可能代表的是快乐或者感激。

    到这里,如果你对这种解释还是不太理解,或者认为它与你

    的认知完全相反,那么,不要着急,我会努力解释清楚。听完马

    罗伊州长的演讲,当我擦干眼泪、恢复平静后,作为一个科学

    家,我想起了不管我对情绪了解多少,我的情绪体验都和传统情

    绪观阐述的内容别无二致。这种能够辨认出来的身体变化和感觉似乎就是我的悲伤体验,悲剧的发生和巨大的损失让我悲伤、痛

    苦。如果我不是一个科学家,没有在实验中发现情绪是构建的,而不是激发的,我也会相信自己的直接经验。

    尽管有很多证据否定了传统情绪观,但它依然受众广泛,因

    为它和我们的直觉反应一致。同时,面对一些根本问题,传统情

    绪观也提供了令人安心的答案,如:从进化的角度来讲,你来自

    哪里?当你变得情绪化时,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吗?你的体

    验是否如实反映了你周围的环境?

    情绪建构论用不同的方法回答了这些问题。实际上,情绪建

    构论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人性理论,有助于你从科学角度,以一种

    全新的、更加合理的视角看清自己和他人。情绪建构论可能和你

    的典型情绪体验不相符,实际上,它很可能会颠覆你一些根深蒂

    固的信念,如大脑是如何工作的,以及我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

    为和情绪。但是,这个理论从科学的角度为人们对情绪的预测和

    解释提供了证据,这其中也包括大量传统情绪观试图弄清楚的一

    些证据。

    为什么你要关心哪一个情绪理论是正确的?因为传统情绪观

    会影响到你的生活,而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想一想,你通过机

    场安检时,美国运输安全管理局(TSA)的安检员会用X射线扫

    描你的鞋,检查你是不是恐怖分子。不久前,在一个名为“通过

    观察技术筛查乘客”(SPOT)的培训活动中,这些安检员被告知

    可以通过乘客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动作检测他们是否有违法行为,其理论依据就是一个人的面部或者身体活动会泄露他的内心情

    绪。但这个花费了纳税人9亿美元的项目并没有发挥作用。我们需要从科学的角度了解情绪,这样即使政府官员坚持了错误的情

    绪理论,他们也不会扣押我们,或者忽视那些真正有威胁的坏

    人。

    现在想象一下,你正在医生的办公室,抱怨自己胸闷气短,这很可能是心脏病的症状。但如果你是一位女性,你更有可能被

    诊断为焦虑症,然后医生让你直接回家;如果你是一位男性,那

    么你很可能被确诊为心脏病,然后你需要接受预防性治疗。这种

    差别对待导致的结果就是,65岁以上的女性死于心脏病的比例远

    高于同龄男性。医生、护士,甚至女性患者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

    的认知,都是基于传统情绪观,他们认为自己能够辨识出诸如焦

    虑这样的情绪,他们认为女性天生就比男性情绪化……这带来致

    命的后果。

    坚信传统情绪观可能会引发战争。伊拉克海湾战争爆发的部

    分原因是萨达姆·侯赛因同父异母的兄弟认为他读懂了美国谈判员

    的情绪,他告诉萨达姆美国不可能发动袭击。结果,随后的战争

    夺去了17.5万伊拉克人的生命和数百名联军士兵的生命。

    我认为,在对情绪、思维和大脑的理解上,我们正经历一场

    变革——一场可能会迫使我们从根本上重新思考我们社会的核心

    原则,如心理和生理疾病的治疗、对人际关系的理解、抚养孩子

    的方法,以及我们对自己的看法的变革。其他科学学科也经历过

    类似的变革,每项变革都极大地颠覆了我们对存在数百年的生活

    常识的认知。在物理学方面,艾萨克·牛顿建立在直觉理论之上的

    绝对时空观被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相对时空观颠覆,最终有了量

    子力学的出现。在生物学方面,过去,科学家认为自然界各物种都是固定的,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理想形态,直到查尔斯·达尔文

    提出了现在我们众所周知的自然选择理念。

    科学革命的出现通常并非源于某个突然的发现,而是通过提

    出更好的问题产生的。如果情绪不是被简单激发的反应,那么情

    绪又是如何炼成的?为什么情绪如此多变?为什么长久以来我们

    都坚信情绪有自己独特的“指纹”?这些问题本身就十分有趣,值

    得思考。但探索未知的快乐不仅仅源于我们对科学的热爱,人类

    独有的探险精神也起到了部分作用。

    在这里,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开启本书的探险之旅。本书的前

    3章介绍了情绪新科学:心理学、神经系统科学以及相关学科是

    如何否决了情绪指纹的存在,并提出了情绪是如何炼成的,等

    等。4至7章解释了情绪到底是如何炼成的。8至12章从健康、情

    绪能力、孩子抚养、人际交往、法律体系以及人类本性等方面探

    讨了情绪建构论在现实世界的意义。在本书的最后,第13章主要

    是通过情绪科学解开了一个古老谜团:人类大脑是如何创造人类

    心智的。

    [1]在本书中,当我提到“身体”一词时,并不包括大脑,如在“你的大脑会告诉

    你的身体如何行动”一句中。第1章 情绪“指纹”是否存在?

    20世纪80年代,我一度想成为一名临床心理学家,于是我考

    入了加拿大滑铁卢大学攻读医学博士学位,期望学习成为一个心

    理治疗师所需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将来能够在现代化的办公室为

    病人提供服务。我希望科学为我所用,但我从没想过进行科学创

    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颠覆从柏拉图时代就存在的关于情绪的基

    本理念。但是,生活总会时不时地带给你一些小惊喜。

    当我在研究生院学习的时候,第一次对长久以来存在的情绪

    理念产生了怀疑。当时,我正在做一个研究,研究自卑心理产生

    的根源,以及自卑是如何导致焦虑或者抑郁情绪的。此前,已经

    有无数实验证明,当人们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时,往往会感到抑

    郁;而当人们无法满足他人的期望时,则会感到焦虑。我读博时

    做的第一个实验就是重复这个实验,再次验证这个众所周知的结

    论。当时,关于抑郁和焦虑的症状已经有非常全面的观点。在实

    验的过程中,我根据症状列表询问众多受试者,询问他们是感到

    抑郁还是焦虑。

    我在本科期间做过很多更加复杂的实验,因此觉得这个实验

    再寻常不过了。而实际情况却是,这个实验彻底失败了。参与实

    验的受试者并没有如我预期的那样,报告自己感觉抑郁或者焦

    虑。于是我重复了这个实验,但依然失败了。我重复了一次又一

    次,都以失败告终。每次实验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3年中,我

    连续做了8次这个实验,也失败了8次。在科学领域,实验很难复

    制。但像我这样,一个实验复制了8次,8次都得到同样失败的结果,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我安慰自己: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当

    科学家。

    然而,当我认真研究了收集到的所有数据后,我发现,8个

    实验中都存在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我的实验中,很多受试者似乎

    并不愿意,或者无法区分焦虑和抑郁情绪。大多数人要么说自己

    既焦虑又抑郁,要么说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这两种情绪,很少有人

    说自己只感觉焦虑,或者只感觉抑郁。这完全讲不通。在进行情

    绪评估时,所有受试者都知道焦虑和抑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

    绪。一个人在焦虑时会感到紧张、易怒,总是担心有不好的事情

    发生;而一个人在抑郁时经常会感觉痛苦,浑身没劲,对任何事

    都提不起兴趣,觉得生活就是一场战斗。而且任何人在出现这两

    种情绪时,他的身体也会呈现出完全相反的状态。他应该可以感

    觉出差异,区分抑郁和焦虑并不难。但是,在我的实验中,大多

    数受试者都没有做到。这是为什么呢?

    事实证明,我的实验没有失败。我第一个“搞砸了”的实验实

    际上揭露出,很多人无法区分焦虑和抑郁两种情绪。我随后的7

    个实验也没有失败;它们重复了第一个实验。我发现,其他科学

    家的实验数据中也潜藏着同样的结果。我在拿到博士学位,成为

    一名大学教授后,继续探索这个谜团。在我的实验室里,我让几

    百个受试者在生活中记录他们的情绪体验,并持续数周甚至数

    月。为了验证这个发现是否具有普遍性,除了焦虑和抑郁情感,我和我的学生就各种各样的情绪进行了调查。

    通过记录某件以前从来未被记录过的事情,每个受试者都使

    用了相同的情绪词汇,如“生气”“悲伤”“害怕”等来表达他们的情感,但他们说的并不一定是同一件事。其中一些受试者对他们使

    用的词汇进行了细微区分,比如他们体验的悲伤和恐惧在性质上

    是不同的。但另一些受试者则把“悲伤”“恐惧”“焦虑”“抑郁”混为

    一谈,他们认为这些词都意味着“我感觉很糟糕”(更合乎科学的

    说法是“我感觉不快乐”)。他们也会用“幸福”“冷静”“骄傲”等词

    汇来表达愉悦。通过对700多名美国受试者的测试,我们发现在

    辨别情绪体验时,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异。

    一名优秀的室内设计师能够识别5种不同深浅的蓝色,他可

    以认出天蓝色、钴蓝色、海蓝色、品蓝以及蓝绿色。而我的丈夫

    则把它们统称为“蓝色”。我和我的学生在情绪上发现了同样的现

    象,我把它叫作“情绪粒度”。

    这时,就不得不再次提到传统情绪观了。根据这个观

    点,“情绪粒度高”是指可以准确解读内心的情绪状态。如果某个

    人能够用不同的词(如“快乐”“悲伤”“恐惧”“厌恶”“兴奋”“敬畏”)

    来区分不同的情绪,那么他一定能发现每个情绪的生理线索或者

    反应,并能够正确解读它们。如果一个人无法区分“焦虑”和“抑

    郁”情绪,那么他的情绪粒度就会很低,他也就无法发现这些生

    理线索。

    我开始思考,如果我对人们进行培训,教会他们准确辨识情

    绪状态,这样能否改善他们的情绪粒度水平?这里的关键词

    是“准确”。如果一个人说“我很幸福”或者“我很焦虑”,那么我如

    何判断他说的是否准确呢?显然,我需要一个能够客观评估情绪

    的方法,然后进行对比评估。如果一个人说他感觉焦虑,客观标

    准也表明他的确处于焦虑状态,那么他就是准确地发现了自己的情绪。但是,如果客观标准表明他实际上处于抑郁、愤怒或者满

    腔热情的状态,那么他就没有准确地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了客观

    的测试,剩下的就简单了。我可以询问某个人的感受,然后把他

    的回答和他“真实”的情绪状态进行对比。如果他说得不“准确”,我就教他如何识别生理线索,如何区分每种情绪,从而纠正他的

    错误,进而提高他的情绪粒度。

    我曾经读到过,每种情绪都应该有一个独特的生理变化模

    式,差不多就像指纹一样。每次你抓门把手时,你留下的指纹都

    会产生变化——你抓把手用劲的大小,门把手表面的光滑度,以

    及当时手部皮肤的温度和柔软性,都会影响到指纹。但每一次你

    留下的指纹看起来都非常类似,足以确定你的身份。通常,情绪

    的“指纹”也被认为是相似的,不仅这次和下次是相似的,甚至不

    同年龄、性别、个性或者文化背景的人的同一种情绪的指纹也都

    是相似的。在一个实验里,只需要通过观察一个人面部、身体和

    大脑的生理测量结果,科学家就能判断出他是悲伤的、快乐的,还是焦虑的。

    我当时坚信这些情绪指纹能够为我提供测试情绪所需的客观

    标准。如果这些科学文献是正确的,那么评估情绪的准确性将不

    费吹灰之力。但是,结果却与我的期待完全相反。

    · ? ?

    根据传统情绪观,我们的面部表情是客观准确评估情绪的关

    键。这个概念的灵感主要源于查尔斯·达尔文的著作《人类和动物

    的表情》( The Expression of the Emotions in Man and Animals)。在这本书里,达尔文宣称情绪和情绪表达是人类本性的一部分,自古就普遍存在。据说,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一个人无须任何

    培训,就可以通过面部表情表达自己的情绪,而且可以通过面部

    表情识别他人的情绪。

    因此,我觉得我的实验应该能够测量面部运动,评估受试者

    真正的情绪状态,然后把它和受试者报告的情绪进行比较,最后

    评估情绪表达的准确性。例如,如果受试者在实验室里做出了绷

    着脸撇嘴的表情,却没有报告自己感到悲伤,那我们就会对他们

    进行培训,告诉他们这样的表情应该是悲伤情绪的表达。然后,实验就结束了。

    人类的面部两侧各由42块小肌肉构成。我们每天看到彼此的

    面部运动——如眨眼、傻笑、做鬼脸、抬眉或者皱眉,都是由这

    些肌肉协同作用,收缩或者放松,带动相关组织和皮肤的运动产

    生的。表面看来,即使你的面部似乎是静止不动的,你的脸部肌

    肉依然在收缩或者放松。

    根据传统情绪观,每种情绪都对应着面部一个特定的运动模

    式——一个“面部表情”。比如高兴时微笑,愤怒时皱眉。据说这

    些面部运动就是每个情绪指纹的一部分。图1–1 人脸肌肉在20世纪60年代,心理学家西尔万·汤姆金斯和他的门生卡罗

    尔·E.伊泽德和保罗·艾克曼决定在实验室里对这一观点进行测

    试。他们精心设计了一组面部表情的照片(如图1–2所示),这6

    张照片代表了6种已被发现生物指纹的基本情绪,包括:愤怒、恐惧、厌恶、惊讶、悲伤和快乐。这些照片的主人公经过特殊培

    训,他们摆拍出来的面部表情应该是这些情绪最标准的样子了。

    (对你来说,他们的面部表情可能看起来很夸张、很做作,但这

    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因为汤姆金斯认为这些表情最具说服力,能够清晰地展现各种情绪。)图1–2 基本情绪法研究中使用的面部表情照片

    实验中,汤姆金斯和他的工作人员采用的方法是:给受试者

    一张照片,并提供一组情绪词汇(如图1–3),然后请他们选出

    最能表达照片中面部表情的词汇。汤姆金斯希望通过这种方法研

    究人们对情绪表情的“识别度”,更准确一点说,他想了解人们能

    够在多大程度上看出照片中面部运动代表的情绪表达。数百个已

    经发布的实验都曾采用过这个方法,直到今天,它依然被认为是

    一个黄金标准。

    图1–3 基本情绪法:选出一个与面部表情相符合的词汇

    上图中的标准答案是“惊讶”。另一种情况是提供两张照片和

    一个简短的表情背景介绍,如图1–4所示,受试者需从两张照片中选出最符合背景故事的一张。图1–4标准答案是右侧的照片。

    图1–4 基本情绪法:选出一个与故事介绍最符合的照片

    这种研究方法——我们暂且把它称之为“基本情绪法”——给

    汤姆金斯团队进行的这类“情绪认知”研究带来了革命性变化。利

    用这种方法,科学家表明世界各地的人对同一张照片中的表情都会选出同样的词汇(翻译成当地语言)。有一项研究非常有名:

    荷兰生理学家艾克曼和他的同事特意去了一趟巴布亚新几内亚,以当地的法尔人为受试者,做了一个实验。法尔人几乎和西方世

    界没有任何联系。但在这个遥远的部落,面部表情与情绪词汇和

    故事的搭配也表现出高度的一致性。随后,又有很多科学家在世

    界各地做了类似的研究,如在日本、韩国等地。在每项研究中,受试者对皱眉、撇嘴和微笑等照片,在给定的情绪词汇或者背景

    故事中进行选择时,他们的答案大都一致。

    根据这一证据,科学家得出结论,情绪认知具有普遍性:不

    管你在哪里出生、长大,你都可以识别出照片中美国人面部表情

    所代表的情绪。以此推理,面部表情的识别具有普遍性,那么唯

    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面部表情的产生必然也具有普遍性。由此可

    见,面部表情就是可靠的、可识别的情绪指纹。

    但是,也有一些其他科学家担心基本情绪法并没有揭露情绪

    指纹,因为这是一种间接方法,而且掺杂了太多个人主观判断。

    于是,产生了另外一个方法,叫作“脸部肌电图”。这是一种相对

    比较客观的方法,可以排除所有人类知觉的干扰。脸部肌电图是

    在面部皮肤上放上电极,用以监测带动面部肌肉运动的电子信

    号。这种方法精确地识别了面部各部分肌肉的运动情况,如运动

    强度和运动频率。其中有一个实验非常典型,在实验中,受试者

    的眉毛、前额、脸颊以及下巴都放置了电极,然后让他们一边看

    电影、欣赏图片,回忆或者想象一些事情,一边激发各种情绪。

    科学家记录了受试者面部肌肉活动时的电极变化,并且对每种情

    绪中每块肌肉的运动程度进行了评估。受试者每次体验到某种特定情绪时,如果他们脸部相同肌肉的运动模式都相同(愤怒时皱

    眉,快乐时微笑,伤心时撇嘴),并且只要他们体验到该种情绪

    时,面部肌肉就会出现相同的运动,那么这种运动可能就是一个

    情绪指纹。图1–5

    事实则是,脸部肌电图对传统情绪观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大

    量研究发现,面部肌肉运动并不能准确地表明人们什么时候愤

    怒、伤心或者恐惧,它无法可靠地预测情绪,不是情绪指纹。脸

    部肌电图表明,这些运动只能区分快乐和不快乐的情绪。更重要

    的是,这些研究中记录的面部运动和基本情绪法中的照片也无法

    完全匹配。

    现在,我们认真思考一下这些发现意味着什么。虽然数以百

    计的实验显示,世界上不同地方的人在看到这些摆拍的表情实际

    上并不是这个人真实情绪体验的面部表情时,他们会选择同样的

    情绪词汇。但是,在人们真正体验这些情绪时,通过肌电描记法

    进行面部肌肉运动检测,那些面部表情却不具备一致性和特定

    性。我们的面部肌肉一直都处于运动中,如果我们认真观察,就

    会发现我们在辨识出某种情绪时,也很容易看到相应的面部肌肉

    运动。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当科学家只是测量肌肉运动本

    身时,那些运动和图片并不一致。

    脸部肌电图有很大的局限性,在一种情绪体验中,我们无法

    捕捉到面部所有有意义的运动,这也是有可能的。在测试时,为

    了不让受试者感到不舒服,在其脸部每侧只能放置6个电极,这

    样的数量要想捕捉到面部42块肌肉的运动意义是不太现实的。于

    是,科学家又采取了另外一种方法,即面部动作编码系统

    (FACS),在这个系统中,受过培训的受试者需要认真观察受

    试者的每一个面部运动。这种方法不如脸部肌电图客观,因为它依赖于人的观察,但与基本情绪法中将情绪词语和摆拍照片匹配

    相比,则要客观许多。但是,在使用面部动作编码系统时,我们

    观察到的面部运动也和摆拍的照片不一致。

    这种不一致性还出现在婴儿身上。如果人类的面部表情具有

    普遍性,和成人相比,婴儿更有可能会用皱眉表示愤怒,用撇嘴

    表示悲伤,因为他们太小,还没有学会社会适应性原则。但是,科学家通过观察发现,婴儿出现情绪波动时,他们脸上的表情和

    预想的并不一致。例如,发展心理学家琳达·A.卡姆拉斯、哈里特

    ·奥斯特以及她们的同事用一只咆哮的大猩猩玩具吓婴儿(激发恐

    惧感),或者抓住他们的胳膊不让动(激怒他们),然后用录像

    记录各个文化背景下的婴儿的反应,卡姆拉斯和奥斯特发现,利

    用面部动作编码系统法,在这两种情况下,他们无法通过婴儿面

    部运动的范围来区分婴儿到底在经历哪一种情绪。但是,当卡姆

    拉斯和奥斯特用电子手段消除了婴儿的面部表情,让成年人看这

    些录像时,仅凭观察,他们就能判断出被大猩猩玩具吓着的孩子

    感到了恐惧,而被束缚住胳膊的孩子很生气。根据对环境的判

    断,成年人可以区分出孩子脸上的恐惧和生气的表情,根本不需

    要看面部肌肉的运动情况。

    别误解我的意思,新生儿和小婴儿的面部运动都具有自己的

    意义。当周围环境让他们感兴趣,或者让他们感到困惑,又或者

    当他们感觉疼或者闻到了不好的味道时,他们都会做出不同的面

    部运动。但是,新生儿不会像成人那样对表情进行分化,就像基

    本情绪法中用照片所显示的那样。

    除了卡姆拉斯和奥斯特,其他科学家也发现,在判断情绪时,我们可以从周围环境中获取大量信息。这些科学家把分属不

    同情绪中的面部照片和身体照片进行了合成,例如一个皱眉生气

    的脸部照片和手拿脏纸尿裤的身体照片合在了一起,受试者几乎

    都是根据身体的照片来识别情绪的,而不是根据其脸部照片。也

    就是说,大多数人认为合成照片代表的是厌恶情绪,而不是愤

    怒。面部一直在运动,你的大脑需要多种不同要素——如身体姿

    势、声音、整体环境、你的生活经历等——才能弄清楚哪个行动

    是有意义的,以及它代表了什么意义。

    在谈到情绪时,只看脸部是不够的。事实上,基本情绪法中

    的情绪表情是摆拍的,并不是真实的面部表情。科学家根据达尔

    文的著作,规定好面部表情“应该有”的样子,然后请演员表演出

    来。现在,这些面部表情被简单地假定为情绪的普遍表达。

    但情绪表情并不具有普遍性。为了进一步证明这一点,我的

    实验室对一组情绪专家——实力演员摆拍的面部照片做了一项研

    究。这些照片均源自《性格:演员表演》(In Character: Actors

    Acting)一书,在这本书中,演员按照写出来的场景表演出各种

    情绪表情。我们把受试者分成3组:第一组受试者只阅读场景描

    述,如“他刚刚在布鲁克林安静的绿树成荫的街道上目击了一场

    枪击事件”;第二组只看面部形态(facial configuration),如演员

    马丁·兰道为枪击事件表演出来的表情(图1–6中图);第三组既

    阅读场景描述也看照片。在每种情况里,我们都发给受试者一张

    情绪词汇表,然后请他们就自己所看到的情绪进行分类。

    根据我上面提到的那个枪击场景,66%只阅读了场景描述的

    受试者或看了场景描述和照片面部表情的人,报告说他们感到了恐惧。但在那些只看了兰道面部表情却不知道具体情境的人中,只有38%的人看出其恐惧的表情;而56%的人则认为兰道是惊讶

    的表情。(图1–6中,中间照片是兰道的面部表情,左右两侧照

    片是基本情绪法中表现“恐惧”和“惊讶”情绪的照片。兰道看起来

    是恐惧还是惊讶?还是两者都有?)

    图1–6 中间为演员马丁·兰道摆拍的表情,两侧分别为基本情绪法中代表恐惧(左)

    和惊讶(右)情绪的照片其他演员表演出来的恐惧的表情也和兰道的恐惧表情完全不

    同。例如,女演员梅丽莎·里奥在听到如下描述后表示出恐惧的表

    情:“有流言称她是一个同性恋,在她丈夫还没有听到这些话之

    前,她正在纠结是否应该主动告知她的丈夫。”梅丽莎·里奥刻画

    的表情是嘴唇紧闭,嘴角下耷,轻微皱眉。看到这张表情的受试

    者中,将近34的人认为她的表情代表了悲伤,但是让受试者了解

    了情境后,有70%的人认为她的表情代表了恐惧。

    我们研究的每种情绪都出现了这种情况:一种情绪,如恐

    惧,并非只有一种面部表情,它会随着情境的不同而有多种面部

    运动。(想一下:上一次获得奥斯卡奖的演员用撇嘴表示悲伤的

    情绪是什么时候?)

    当你静下心来,回想自己的情绪体验时,可能会更明显。例

    如,当你体验到某种情绪时,如恐惧,你的面部肌肉可能会出现

    各种运动。当你观看恐怖电影吓得蜷缩在座位上时,你可能会闭

    上眼睛或者用手遮住眼睛。如果一个陌生人径直来到你面前,你

    不确定他是否会伤害你,那么你可能会眯起你的眼睛,努力想要

    看清他的脸。如果危险潜藏在街道的拐角处,你可能会努力睁大

    眼睛,想要看清周边的一切。“恐惧”并不存在单一的生理形态,变异性才是常态。同样,快乐、悲伤、愤怒以及其他你所了解的

    每一种情绪都是多样化的,其面部表情变化都很大。

    如果在一个情绪类别(如愤怒)里,面部运动有如此多的变

    体,你可能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还会把睁大眼睛看作恐惧的通用

    表情?这是因为在我们的文化中,对“恐惧”已经有了一个刻板印

    象,这个表情已经成了“恐惧”的符号。比如,孩子们在幼儿园时就学到了这个刻板印象:“人们皱眉表示愤怒,撇嘴表示悲

    伤。”这已经成了一种文化习俗。在动画片中,在广告里,在布

    娃娃的脸上,在表情符号中——在一个无尽的图像和图像组合

    中,你都能看到它们。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会从教科书中学到这些

    刻板印象,心理治疗师则把这些刻板印象转达给他的病人。在西

    方国家,媒体也在不遗余力地对此进行宣传。“现在,稍等一

    下,”你可能正在想,“你是说,我们的文化创造了这些表情吗?

    这些表情是我们习得的吗?”嗯……是的。这些刻板印象之所以

    延续至今,并且广为认可,是因为传统情绪观的宣传和维护导致

    这些理论就好像是真实的情绪指纹一样。

    实际上,面部是社会交流的工具。一些面部运动有意义,而

    另一些没有。现在,对于人们是如何辨识面部运动意义的,我们

    还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情境很重要,包括肢体语言、社会情

    境、文化期待等。当面部运动真实地传达了一个心理信息(例

    如,抬眉毛),我们不知道这个信息是否总是具有情绪意义,也

    不知道它每次代表的意义是否相同。即使我们把所有的科学证据

    都放在一起,我们也无法给出任何确定的理由来宣称每种情绪都

    有一个可识别的面部表情。

    · ? ?

    在我寻找独特的情绪指纹时,很明显,我需要一个比人脸更

    加可靠的来源,因此我注意到了人的身体。也许心率、血压和其

    他身体功能的一些显著变化,可以提供必要的指纹,让人们更准

    确地识别情绪。保罗·艾克曼、心理学家罗伯特·W.列文森和华莱士·V.弗瑞森

    共同做了一个著名的实验,并刊登在1983年的《科学》杂志上。

    该实验为身体指纹提供了最强有力的实验支持。他们用机器测试

    受试者自主神经系统的变化,包括心率、体温和皮肤传导(由汗

    腺活动产生)的变化。他们也测量了骨骼运动神经系统中的手臂

    张力变化。然后,他们利用一种实验技巧激发受试者的愤怒、悲

    伤、恐惧、厌恶、惊讶和快乐的情绪,观察每种情绪产生时受试

    者的生理变化。通过数据分析,艾克曼和他的同事最后得出结

    论:当一个人出现特定的情绪时,其身体反应展现出清楚且一致

    的变化。他们的研究似乎为每种情绪都创建了一个客观生物身体

    指纹。今天,他们发表的研究文章依然被奉为科学文献中的经典

    之作。

    1983年这项著名实验在激发情绪时采用了非常奇特的方法

    ——让受试者摆出基本情绪法照片中的面部表情,并一直保持

    住。例如,为了激发悲伤情绪,一个受试者需要皱眉10秒钟。为

    了激发愤怒情绪,受试者需要绷着脸。在表演面部表情时,受试

    者可以使用镜子,而具体要运动脸部的哪块肌肉,则由艾克曼亲

    自指导。

    这种利用摆拍面部表情激发情绪的方法就是“面部反馈假

    设”(facial feedback hypothesis),一个非常有名的假设。据说,人为摆出某种表情能导致一个人的身体出现特定的生理变化,进

    而产生与其相应的情绪体验。你也可以自己试试。皱眉撇嘴10秒

    钟,你感到伤心了吗?露齿笑,你感觉会更快乐一点儿吗?面部

    反馈假设饱受争议,其分歧主要在于用这种方法是否可以激发一种完整的情绪体验。

    在这项研究中,当受试者摆出规定的面部表情时,保罗等科

    学家认真观察了他们的身体变化。研究发现,仅仅是摆一个特定

    的面部表情就能够改变受试者周围神经系统的活动,即使当他们

    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时也一样。当受试者的眉毛下垂时

    (愤怒的表情),他们的指尖会变热。与快乐、惊讶和厌恶等情

    绪相比,当受试者眉毛上扬,嘴巴和眼睛张开(恐惧表情)和嘴

    角下拉(悲伤表情),他们的心跳会加快。而另外两个测量内

    容,即皮肤传导和手臂张力,因为没有产生变化,所以无法区分

    不同的面部表情。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不能宣称找到了情绪指纹。还有一些事

    项我们必须注意:一方面,你必须表明某个情绪(如愤怒)的反

    应和其他情绪的反应不同——也就是说,这种反应仅限于愤怒情

    绪。从这个角度来讲,1983年的研究就存在一些问题了——它只

    表明了愤怒情绪的一些特异性,而没有说明其他受试者的情绪的

    特异性。也就是说,不同情绪产生的身体反应非常相似,不可能

    像指纹那样具有独特性。

    另外,你也必须证明没有其他的解释可以解释你的结论。这

    时,只有在这时,你才可以宣布你发现了愤怒、悲伤等情绪的生

    理指纹。从这方面来讲,1983的研究存在另外一种解释,因为这

    些受试者是按指示表演出他们脸上的表情的。从给出的指导中,受试者很容易就能确定绝大部分目标情绪,这实际上可能会导致

    其心率及其他生理变化。事实上,艾克曼和他的同事在做研究时

    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后来,当他们对西苏门答腊岛上的米南佳保人进行测试时,这一点得到了证实。这些受试者并不了解西方

    人的情绪,因此在测试时,他们并没有和西方受试者表现出同样

    的生理变化;而且,和西方受试者相比,他们所感受的预期情绪

    也要少得多。

    其他后续研究使用了多种方法激发情绪,但都没有再出现

    1983年研究中观察到的生理差异。比如,大量实验使用了恐怖电

    影、煽情的爱情片以及其他容易引发情绪的材料来激发特定情

    绪,然后测量了受试者的心率、呼吸和其他身体功能。类似研究

    做了很多,但生理测量值存在巨大差异性,这表明并不存在可以

    区分情绪的身体变化模式。在另外一些实验中,科学家也发现了

    情绪识别模式,但即使使用了完全一样的电影素材,所发现的情

    绪模式也不同。换句话说,在研究中,在区分愤怒和悲伤以及愤

    怒和恐惧时,我们无法采用相同的标准,也就是说,在某项研究

    中的愤怒、悲伤和恐惧实例和表现与另一个研究并不一致。

    面对这么多不同的实验,我们很难总结出一个一致性的情

    况。幸运的是,科学家有了一种技术可以分析所有数据,得出了

    一个统一的结论,这个方法就叫作“元分析”。科学家对不同实验

    进行了梳理,然后利用统计学方法把他们的研究结果结合在一

    起。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假设你想要验证心跳加快是不是快乐的

    身体指纹。你不用自己做实验,只需要将所有测量过人在快乐时

    心率情况的实验综合起来做元分析,即使顺带的实验也没关系

    (例如,这个实验可能是研究性爱和心脏病的,和情绪没有特别

    大的关系)。你需要寻找到所有相关的科学论文,从中收集所有

    相关数据,然后对所有数据进行分析,以验证你的假设。关于情绪和自主神经系统,在过去的20年间,有4个元分析

    值得注意,其中最大的一个分析涵盖了220多项心理学研究,涉

    及将近22000位受试者。但这4个元分析都没有发现身体内存在一

    致的特定情绪指纹。相反,身体内部器官的协调作用,就如一个

    管弦乐队,在快乐、恐惧等情绪产生时,可以演奏出不同的乐

    章。

    有一个实验程序,全世界各地的实验室都做过,你可以从中

    清楚地看到情绪实例的多样性。在实验室里,受试者执行一项非

    常难的任务,比如尽可能快地以13为间隔倒数数,或者在嘲笑声

    中大声说出偏激的话题,如堕胎或者宗教。在受试者努力完成任

    务时,实验人员会怒斥他们表现糟糕、言辞激烈,甚至会使用侮

    辱性的词汇。那么,所有的受试者都愤怒了吗?没有。即使那些

    愤怒的人也表现出不同的身体变化模式——有人气呼呼的,有人

    被骂哭,有人沉默不语,有人直接走开了。每一个行为(发泄、痛哭、沉默和离开)在人体内都有一个不同的生理模式,相关心

    理学家很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即使是身体姿势的微小变化,如仰

    卧或身体前倾双臂交叉躺着,都会完全改变愤怒的人的生理反

    应。

    当我在大会上向听众介绍这些元分析的时候,一些人表示不

    信:“你是说,在一个令人崩溃的、充满羞辱的情境中,并不是

    所有的人都会生气,都会热血沸腾、手心出汗、满面潮红?”我

    回答,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实际上,在研究初期,当我第一

    次谈论这些想法时,我在那些反对者身上就看到了各种反应,我

    亲眼看到了各种愤怒的表现形式。有些人会在座位上来回移动。有些人会摇头,沉默不语。还有一次,一个同事冲我大喊,他满

    面通红,不停地挥舞着手指。另一个同事用非常同情的语气问我

    是否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恐惧,他们认为,如果我受到过严重

    的伤害,就不会提出这样荒谬的说法。有一个同事则说,他将告

    诉我的姐夫(一位社会学家),我正在毁掉情绪科学。我最喜欢

    的例子是一个更资深的同事,他高大强壮,就像一个后卫球员,比我高1英尺[1]

    多。他举起拳头,一拳打在我的脸上,告诉我真

    正的愤怒是什么。(我微笑着感谢他给了我这么贴心的证明。)

    在这些例子中,我的同事证明了愤怒的表现形式比我的演讲还要

    多样化。

    通过对数百个实验的分析,我最终得出结论:在自主神经系

    统中,不同的情绪并没有一致的特定指纹。这意味着这4个元分

    析的意义是什么呢?这并不意味着情绪是一种幻想,或者身体的

    反应是随机的。元分析的意义在于,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环

    境、不同的研究中,对于同一个人或者不同的人,相同的情绪类

    别会出现不同的生理反应,不存在一致性,变异性才是常态。这

    些结论符合心理学家在过去50多年一直认可的认知:不同的行为

    会引发不同的心率、呼吸和其他生理运动模式,其目的是为了支

    持每种独一无二的行为。

    尽管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做了无数的研究,但研究并

    没有显示出哪怕是一种情绪具有一致的生理指纹。

    · ? ?

    我最初两次寻找客观情绪指纹的尝试——在面部和身体上——让我陷入了死胡同。但我相信,当一扇门关上的时候,必然

    有另一扇窗为你打开。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情绪不是一个东

    西,而是实体的类别,任何情绪类别都具有多样化的性质。例

    如,愤怒的变化远远超过了传统情绪观可以预测或者解释的范

    畴。当你对某个人生气的时候,你是会大喊大叫地骂人,还是仅

    在心里愤愤不平?或者你会反击回去?你会瞪大眼睛,眉毛上扬

    吗?在这种时候,你的血压可能会上升或者下降,也可能不变。

    你也许会感觉心跳加快,也许不会。你的双手可能变得湿冷,也

    可能还是干爽的……不管哪种变化,你的身体都为下一步行动做

    好了准备。

    你的大脑是如何创造并追踪这些不同的愤怒的呢?大脑如何

    知道哪种表现最适合当前的情况?在这些情境中,你感觉如何,你能够轻松地给出详细的答案吗?如恼火、愤怒、义愤填膺、愤

    恨,还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只会说“生气”或者“我感觉很糟

    糕”呢?你是如何知道答案的?这些都是没有解决的问题。

    当时我并不知道,但是当我考虑情绪范畴的多样性时,我不

    知不觉地就运用了一种生物学上的标准思维方法,即“群体思

    维”,这个概念是达尔文提出来的。一个类别,如一种动物物

    种,就是拥有独特成员的群体,群体内成员彼此存在着差异,但

    它们不存在核心指纹。这个类别只能通过抽象的统计术语在群体

    水平上进行描述。就像每个美国家庭不会有3.13个人一样,任何

    愤怒的实例也不一定要包含一个平均的愤怒模式(如果我们可以

    确定一个模式的话)。因此,任何愤怒的实例也不必非得和难以

    捉摸的愤怒指纹相似。我们一直以来所说的“指纹”可能只是一个刻板印象。

    一旦我采纳了群体思维心态,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我的整体

    看法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我不再把变异性看成一种错误,而是

    认为那是一种常态,是可取的。虽然我依然在继续寻找一种客观

    方法来区分各种情绪,但出发的角度已截然不同。随着疑虑越来

    越多,只剩一个地方可以让我探索情绪指纹,那就是我们的大

    脑。

    科学家对大脑损伤的研究由来已久,其目的是确定某种情绪

    在大脑中产生的特定区域。如果某个人大脑中的某个特定区域有

    损伤,并且他很难体验或察觉到一种特定情绪——只有这一种情

    绪,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该情绪就是由这个受损区域的神

    经元控制的。这个过程有点儿像你在房子里寻找哪个开关控制哪

    个家电一样。一开始,所有的开关都开着,你的房子运转正常。

    当你关掉一个开关时(假设它是你电力系统的一个故障),然后

    你观察到厨房的灯不亮了,那么你就知道它是控制哪部分的电器

    了。

    对此,最具启发意义的研究就是在大脑中寻找控制恐惧的区

    域。多年来,科学家一直认为这是在大脑某一区域——杏仁核定

    位情绪的典型案例,杏仁核是存在于(大脑的)颞叶深处的一组

    神经元。在20世纪30年代,科学家海因里希·克鲁尔和保罗·布西

    在摘除了恒河猴的杏仁核时首次发现它与恐惧情绪有关联。被摘

    除了杏仁核后,这些猴子会毫不犹豫地接近那些平时让它们感到

    恐惧的物体或者动物,如蛇、陌生的猴子等。克鲁尔和布西认为

    猴子的这些行为源于“恐惧的缺失”。不久之后,其他研究人员开始研究杏仁核受损伤的人类,看

    看这些病人是否还能体验或者察觉到恐惧。其中,他们对一个名

    为“SM”的女性的研究最深入。SM患上了一种罕见的遗传病——

    皮肤黏膜类脂沉积症。她的杏仁核在儿童时期受到损伤,到青春

    期就彻底消失了。她一向健康、智力表现正常,但是在实验室的

    测试中,科学家发现她完全没有恐惧感。不论是让她观看恐怖电

    影,如《闪灵》(The Shining)和《沉默的羔羊》(The Silence

    of the Lambs),还是把蛇、蜘蛛放在她面前,甚至让她穿越鬼

    屋,她都没有产生强烈的恐惧感。当从基本情绪法的照片中拿出

    代表恐惧的照片给她看时,她也无法辨别出恐惧的表情。而且,SM的其他情绪体验和感知都很正常。

    此外,研究人员使用了一种通常被称作“恐惧习得”的方式,试图教会SM女士感受恐惧,但没有成功。研究人员给SM一张照

    片,然后立刻吹响号角,声音高达100分贝,想吓她一跳。如果

    SM有恐惧感,这个高分贝的号角声就会触发她的恐惧反应。同

    时,研究人员测量了SM的皮肤电传导水平。一些研究人员认为

    皮肤电传导是测量恐惧的一种方法,与杏仁核活动有关。在重复

    了很多次这个过程之后,他们只给SM那张照片,然后测量她的

    反应。拥有完整的杏仁核的人通过学习,会把照片和令人恐怖的

    声音联系在一起,因此,即使只是看到照片,他们的大脑也会预

    测到号角的声音,其皮肤电传导水平就会升高。但是,不管研究

    人员怎样重复给照片吹号角的过程,只要单独给SM看照片,她

    的皮肤电传导水平都不会升高。这些实验证明,SM无法习得恐

    惧的体验。总体来看,SM之所以无所畏惧,原因就在于她的杏仁核受

    到了损伤。根据这一点,研究人员又融合了其他类似的证据,最

    后得出结论:杏仁核是大脑中的恐惧中枢。

    后来,发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研究人员发现SM能够

    从他人的身体姿势识别恐惧,还能从声音中听出恐惧。他们甚至

    找了一种方法让SM感受恐惧——让她呼吸充满超标二氧化碳的

    空气。当空气中氧气浓度达不到正常标准时,SM就会感到恐

    惧。(不要担心,她没有生命危险。)可见,即使没有了杏仁

    核,在某些情况下,SM依然清楚地体验并感知到了恐惧。

    随着脑损伤研究的不断深入,研究人员又发现了很多杏仁核

    损伤的病人,并对他们进行了测试,进一步证实了杏仁核溶解和

    恐惧情绪之间确实有清晰而具体的联系。但同时也出现了反证。

    最重要的反证源于一对同卵双胞胎,他们因为皮肤黏膜类脂沉积

    症失去了杏仁核。这两个人在12岁时被确诊患病,他们智力正

    常,且接受了高中教育。他们基因相同,患有同样的脑损伤,在

    童年时期和成人时期的生活环境也一样,但关于恐惧,两人则有

    着完全不同的描述。双胞胎中的一个人BG,她和SM很像,都拥

    有恐惧缺陷,但如果空气中二氧化碳超标,她也会感到恐惧。而

    双胞胎中的另一个人AM,她在面对恐惧时则会出现正常的反

    应,她的大脑其他部分可以代替缺失的杏仁核的功能。因此,这

    对双胞胎虽然基因相同,患有同样的脑损伤疾病,生活环境也高

    度相似,但是她们两人,其中一个有恐惧缺陷,而另一个没有。

    这些发现否定了杏仁核作为恐惧中枢的观点。根据这些发

    现,研究人员反而可以确定大脑一定是通过多种方式创建恐惧体验的,因此“恐惧”的情绪不一定固定在某一区域。除了恐惧,研

    究人员还研究了脑损伤病人其他的情绪类别,结果也出现了变

    量。像杏仁核这样的脑区域对情绪的产生非常重要,但是它们的

    存在并不是情绪产生的充要条件。

    当我开始研究神经系统科学时,这个发现让我十分震惊:一

    种精神活动(如恐惧)竟然不是由一组神经元创造的。相反,只

    有不同的神经元组合起来才能产生恐惧。神经系统科学家把这一

    原则叫作“简并”,意思是“多对一”:多个神经元组合会产生同样

    的结果。在大脑测定情绪指纹的过程中,简并情况很常见。

    在我的实验中,在对受试者的大脑进行扫描时,我们观察了

    简并情况。我们向受试者展示了能够引起情绪反应的、带有主题

    事件的照片,如跳伞运动和满是鲜血的尸体,然后询问他们感觉

    到自己的身体被唤醒的程度。报告显示,男女身体被唤醒的程度

    相同,他们的大脑中都有两个区域的活动被激活了,即前脑岛和

    初级视觉皮质。但是,女性身体被唤醒程度更多与前脑岛有关,而男性身体被唤醒则更多与初级视觉皮质有关。这表明同样的体

    验——情感唤醒和不同的神经活动模式相关。这就是有关简并的

    一个例子。

    在我努力成为一名神经系统科学家,以及了解简并的过程

    中,另一件让我感到惊讶的事情是,大脑的很多区域并非只有一

    个功能,大脑有多个核心系统,它们参与创造各种各样的情绪状

    态。一个单一的核心系统可能在思考、记忆、决策、视觉、听

    觉、体验和感知等不同情绪方面发挥作用。一个核心系统采用的

    是“一对多”原则:一个大脑区域或网络可以创建多种情绪状态。而传统情绪观认为特定的大脑区域具有特定的心理机能,也就是

    说它们是“一对一”的。因此,核心系统与神经指纹的说法是对立

    的。

    显然,我并不是说大脑中的每个神经元都做了完全相同的事

    情,也没有说每个神经元都可以代替其他神经元。(这种观点被

    称为“均势原理”,它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错误的。)我说的是,绝大多数神经元都具有多种用途,而非只有一个作用,就像厨房

    中的面粉和鸡蛋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食物一样。

    在神经系统科学中,核心系统的真实性已经得到验证,但最

    容易观察到核心系统的方法则是脑成像技术,这种技术常被用来

    研究大脑活动。今天,最常用的脑成像方法叫功能性磁共振成像

    (fMRI)。功能性磁共振成像能够在人们体验某种情绪或者感知

    他人情绪时,观察人类大脑活动而不会对人脑造成损害,同时记

    录由活跃的神经元所造成的磁场信号改变情况。

    即使如此,研究人员仍利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在人类大脑中

    寻找情绪指纹。在一个特定情绪出现时,如果某个特定大脑回路

    区域的活跃性增加,研究人员就能断定,这就是该区域计算情绪

    的证据。研究人员最初集中扫描了杏仁核,想看看这一区域是否

    包含恐惧的神经指纹。他们通过扫描得出一条十分关键的证据:

    在受试者观看恐惧表情照片时,相比于观看面无表情的照片,他

    们的杏仁核活跃性显著增强。

    随着研究的深入,又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受试者杏仁核

    活动确实会增强,但只在某些情况下会增强,如照片中人的眼睛正对着受试者的眼睛时。如果照片中人的眼睛看向一边,受试者

    杏仁核神经细胞的活跃性则没有任何改变。另外,如果受试者多

    次观看同一张恐惧表情照片,他们的杏仁核活动就会迅速减少。

    如果杏仁核真的是恐惧回路的所在地,那么这种因反复刺激反应

    减弱的情况就不应该出现——按理说,不管什么时候触发“恐

    惧”刺激,恐惧回路都应被强制激活。根据这些完全相反的结

    果,我逐渐明白了(最终很多科学家也明白了),杏仁核并不是

    大脑中恐惧情绪的“家”。

    2008年,我的实验室人员和神经学家克里斯·怀特一起研究了

    人们在面对恐惧表情时,杏仁核活跃性为什么会加强。一个人在

    面对任何一张面孔时,只要对方是陌生的(即受试者以前从未见

    过的面孔),那么他的杏仁核的活跃度就会增强。因为在日常生

    活中,基本情绪法中提供的目瞪口呆的恐惧表情很少出现,当受

    试者在脑成像实验中看到这样的表情时,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新奇

    的。一些原始实验并没有把杏仁核作为恐惧的发生地,这些研究

    以及其他类似的研究为最初的实验提供了另一种解释。

    在过去的20年间,不断有证据指出,某个大脑区域被认定是

    某个情绪的神经指纹,然后又有反证实验证明它是错误的,如此

    循环往复,一直没有定论。因此,我的实验室打算彻底解决大脑

    区域是否真的是情绪指纹的问题。我们仔细阅读了每一个已出版

    的关于愤怒、厌恶、快乐、恐惧和悲伤情绪的神经成像研究,并

    利用元分析对可用数据进行了整合。我们的元分析涵盖了过去近

    20年间已发表的近100项研究,涉及的受试者人数近1300人。

    为了弄清楚这些数据,我们把人脑分成了不同的小立方体,即体素,也就是二位像素的3D版。在研究每种情绪时,我们将大

    脑中的每一个体素都进行了记录,然后观察哪些活动会变强。我

    们能够计算受试者在体验或者感知每种情绪时,每个体素表现出

    来的活动增强概率。当这个概率大于偶然的概率时,我们称之

    为“统计显著”。图1–7 被划分成不同体素的人脑3D成像

    虽然利用了元分析,但我们并没有找到能够支持传统情绪观

    的证据。例如,在对恐惧进行研究的实验中,杏仁核的活动的确

    会增强,并远超预期,但只有14的恐惧体验研究和40%的恐惧感

    知研究证明了这一点。这些数据远远达不到作为情绪指纹的要

    求。不仅如此,在我们对愤怒、厌恶、悲伤以及快乐进行研究

    时,杏仁核的活动会持续增强。这表明不管杏仁核在恐惧情绪中

    发挥了什么作用,在其他情绪出现时,它都展示出同样的功能。

    有趣的是,在通常被认为与情绪无关的事件中,杏仁核的活

    动也会增强,比如当你感觉痛苦时、学习新东西时、遇见陌生人

    时,或者做决定时。当你阅读眼前这些文字时,你的杏仁核活动

    也可能会增强。实际上,每个所谓的情绪大脑区域都被牵涉到创

    造非情绪事件中,如思想和感知。

    总之,我们发现,任何大脑区域都不包含任何单一情绪的指

    纹。即便你一次思考多个连通区域(脑网),或者用电刺激个别

    神经元,你也找不到情绪指纹。其他据称具有情绪反应的动物实

    验也证明了同样的结论,如对猴子和老鼠的实验。情绪源于放电

    神经元,但是没有哪个神经元是某个情绪专用的。在我看来,上

    述这些发现足以说明情绪在大脑中具有独特的定位。

    · ? ?

    至此,我希望你能明白人们长久以来持有的情绪观是错误

    的。许多研究人员都宣称自己确定了区分不同的情绪指纹,虽然也有很多研究对此进行了证明,但更多研究并不支持这种情绪

    观。[2]

    一些研究人员可能会说,那些比较研究是错误的,毕竟情绪

    实验是很难完成的。大脑的某些领域真的很难被观察到,很多和

    情绪无关的因素都可能会影响人的心率,如受试者前一晚睡觉的

    时间长短,前一个小时是否喝过咖啡,就连受试者是坐着、站着

    还是躺着都会影响到心率。而且,让受试者在提示中体验特定情

    绪也是极具挑战性的。试图唤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情绪或者怒

    火中烧的愤怒情绪都是不允许的:所有的大学都有伦理审查委员

    会,他们会阻止像我这样的研究者对无辜的受试者施加过度的情

    绪折磨。

    虽然存在一些问题,但人们对传统情绪观实验的质疑声依然

    超过了我们的预期,人们甚至对其实验方法也提出了质疑。脸部

    肌电图研究表明,在一个情绪类别中,即使是同一个实例体验,人们面部肌肉的运动方式也会不同,他们不会一直使用一种方

    法。大量元分析告诉我们,一个情绪类别与不同的生理反应有

    关,它不会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反应。大脑神经回路通过多对一的

    简并原则活动:一种情绪类别(如恐惧)中有无数实例,在不同

    的时间、不同的人身上,这些实例涉及的大脑模式都不相同。反

    过来,同一神经元也可以参与创造不同的情绪状态(一对多)。

    我希望你可以了解这里提到的模式:变异性是常态。而且,情绪指纹只是个神话。

    如果想要真正理解情绪,我们必须开始慎重对待情绪变异性。我们必须认识到,一个情绪词汇,如“愤怒”并不是一种带有

    独一无二生理特征的具体反映,而是一组与特定情境联系在一起

    的高度变异的多个实例的概要。我们通常所说的情绪,如愤怒、恐惧和快乐,更确切的说法是指情绪类别,因为每个类别都包含

    很多不同的实例。这就像可卡犬是一个类别,因为狗的生理特征

    (如尾巴长度、鼻子长度、皮毛厚度以及奔跑速度等)的不同被

    分为很多品种一样,这远不是基因可以解释的。“愤怒”的实例也

    会因为一个人的生理表现(包括面部运动、心率、激素、嗓音、神经活动等)的不同而发生变化,这种变异性可能和环境或者当

    时的情境有关。

    一旦你接受了情绪变异性和群体思维的理念,所谓的情绪指

    纹也就不攻自破了,你将更容易接受其他解释了。下面举例说

    明。通过人工智能技术,一些科学家设计了一个软件程序,用以

    识别多人体验不同情绪(如愤怒和恐惧)时的大脑扫描结果。这

    个程序利用统计模式,对每个情绪类别进行总结,然后(这是最

    酷的地方)真实分析新的扫描图,并且确定它们是否与愤怒或者

    恐惧的概要模式接近。这种技巧叫作模式分类,它的效果非常

    好,它有时也被称作“神经读心术。”

    其中一些科学家宣称统计概要描述了愤怒和恐惧的神经指

    纹。但是,这是一个巨大的逻辑错误。恐惧的统计模式不是一个

    真实的大脑状态,它只是诸多恐惧实例的抽象总结。这些科学家

    把一个数学平均值误以为是标准了。

    我和我的同事们把模式分类应用到情绪脑成像研究的元分析

    上。我们通过电脑对大约150份扫描数据进行了分类。我们在大脑中发现的模式能够更好地预测一项特定研究中受试者是否体验

    到了愤怒、厌恶、恐惧、快乐或者悲伤的情绪,但这些模式不是

    情绪指纹。例如,愤怒模式包括一套体素,遍布大脑各个区域,但并不是每次发怒时我们都可以扫描到这个模式,这个模式是一

    个抽象的总结。实际上,在对愤怒情绪的所有大脑扫描中,不可

    能出现单个体素。

    如果应用得当,模式分类其实就是一种群体思维。你可以回

    忆一下,一个物种就是许多不同个体的集合,因此它只可能通过

    统计术语进行总结。这种总结是抽象的,事实上并不存在—我们

    无法描述该物种中的单个成员。情绪也是一样,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其神经元组合不同,因此可能会产生一个情绪类别(如

    愤怒)中的各种实例。甚至当你感觉两种愤怒体验相同时,它们

    的大脑模式因为简并作用也会不同。但是,我们依然能够总结许

    多不同的愤怒实例,通过抽象术语,把它们和恐惧的不同实例区

    分开来。(同样,没有哪两只拉布拉多寻回犬是一模一样的,但

    我们很容易把它们和金毛猎犬区分开来。)

    在面部、身体和大脑中长期寻找情绪指纹的经历让我意识

    到,我过去从没想到过——我们需要一个全新的理论解释情绪是

    什么,以及情绪源自哪里。在随后的章节中,我将为大家介绍这

    种新理论。该理论不仅解释了所有传统情绪观的发现成果,还对

    上面你所发现的前后矛盾的地方进行了解答。我们摒弃了情绪指

    纹说,用证据说话;我们将寻求一种更好的、更科学的合理方式

    了解情绪,从而理解我们自己。

    [1]1英尺≈0.3米。——编者注[2]有时,我会听到一些支持传统情绪观的研究人员这样问:“另外50个研究涉

    及数千名受试者,这为情绪指纹提供了无可争议的证据,难道还不够吗?”的确,世

    界上有很多验证性实验,但是一个情绪理论必须能够解释所有证据,而不能只靠部

    分证据来支撑。我们不能因为有50万条黑色的狗,就说世上所有的狗都是黑色的。第2章 情绪是怎样炼成的?

    请看图2–1中黑色斑点部分。图2–1神秘斑点

    如果你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斑点,那么你一定在绞尽脑汁想搞

    清楚它们是什么。你的视觉皮质神经元正在处理这些线条和边

    缘。你的杏仁核被迅速激发,因为这张图对你来说很新奇。其他

    大脑分区正在筛选过往经历,确定你以前是否看到过这样的图

    片,同时大脑也在和你的身体进行交流,为一个尚未确定的行动

    做准备。更有可能的是,你现在处于一种叫作“体验盲区”的状态

    中,这些对你来说只是不知所谓的黑色斑点。

    为了治愈你的“体验盲区”,请看一下本书的图片(附录

    2)。然后翻回来,再看这张图片,你就会看到一个熟悉的物

    体,而不再是杂乱的斑点了。

    你的大脑里发生了什么,改变了你对这个图片的感知?你的

    大脑从完整的照片中提取了信息,然后结合你先前的经验,最终

    构建了一个你熟悉的物体。视觉皮质层的神经元激活状态发生改

    变,构建了原本不存在的线条,与图中斑点连接构成了实际上不

    存在的物体形状。也可以说你产生了幻觉——它不是那种“我最

    好去看医生”的幻觉,这种幻觉就是每天“我的大脑的工作方式”。

    你对图2–1的体验揭示了以下几点:你过去的经历——直接

    体验、看照片、电影以及读书得来的经验——赋予了你现在的感

    知意义。另外,整个构建过程你是看不见的。不管你多么努力尝

    试,你都无法自我观察或者体验到自己构建图像的过程。我们需

    要设计一个例子来揭示构建发生的事实。你清楚地体验到了从未

    知到已知的转变,因为在掌握了相关知识的前后你都观看了图2–1。这种构建过程是一种习惯性行为,你可能再也无法把它看成

    是一张混乱的图形了,不管你多么努力地想要视而不见,你都无

    法回到最初的体验盲区了。

    大脑经常会变这样的魔术,心理学家在还不了解大脑的工作

    原理之前,就已经发现这个魔术戏法了。我们把它叫作“模拟”,即在感觉信息输入缺失的情况下,你的大脑改变了感觉神经元的

    激活情况。就像图片一样,模拟是可视的,其他感官也会进行模

    拟。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一首歌在你的脑海里不停地响起,你怎么也摆脱不了?这种听觉幻想也是一种模拟。

    回忆一下,上一次有人给了你一个新鲜的红苹果,你伸手接

    过来,咬了一口,感觉酸甜可口。这时,你大脑中的感觉和运动

    区域的神经元正在被激活。运动神经元被激活让你做出动作,而

    感觉神经元被激活则让你处理对苹果的感觉,如红中带绿的颜

    色,光滑的手感,清爽芬芳的气味,当你咬一口时听到的清脆响

    声,以及酸中带甜的味道。其他神经元也会参与进来,有的刺激

    你口齿生津,释放酶开始促进消化,有的释放皮质醇让你的身体

    做好准备以代谢苹果中的糖分,还有些神经元会让你的胃感到不

    舒服。最神奇的是,当你阅读到“苹果”这个词时,你的大脑会有

    某种反应,就好像真的有一个苹果摆在了你面前。你的大脑结合

    了以前你看过以及品尝过苹果的零星知识,激活了你的感觉和运

    动区域的神经元,让你在想象中构建了一个概念性的“苹果”。你

    的大脑利用感觉和运动神经元模拟了一个不存在的苹果——模拟

    和心跳一样,都是迅速自动发生的。

    在我女儿12岁生日时,我们通过模拟的方式举办了一场扔掉“恶心食物”的聚会,非常有趣。客人到达后,我们用一些特制

    的食物款待了他们——涂了食用色素的比萨和芝士混在一起,看

    起来就像发霉了一样。水蜜桃果冻混合着蔬菜,看起来就像呕吐

    物。看到这些食物,每个人都表达了自己的厌恶(这正是12岁孩

    子的幽默),有几个小客人甚至连碰都不愿意碰它们,因为他们

    会不自觉地想象出这些食物恶心的味道和口感。这次生日会

    的“压轴活动”是我们午饭后玩的聚会游戏,一个很简单的比赛:

    闻食物味道,再确定是什么食物。我们使用了捣碎的婴儿食品

    ——包括桃子和菠菜等,将其小心地涂在纸尿裤上,它们看起来

    特别像婴儿的粪便。即使大家都知道纸尿裤上是食物,但依然有

    几个人因为自己模拟出来的气味呕吐了。

    模拟是你的大脑对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的猜测。在每一个

    清醒时刻,通过你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其他感觉器官,你都要

    面对大量模糊不清的嘈杂信息。你的大脑利用你过去的经验构建

    了一个假设——模拟,并且把它和源于你感觉器官的噪声进行对

    比。这样,通过模拟,你的大脑会为噪声施加意义,遴选出相关

    信息,继而忽略其他无关信息。

    20世纪90年代晚期,关于模拟的发现开创了心理学和神经科

    学的新纪元。研究显示,我们看到的、听到的、碰触到的、尝到

    的以及闻到的很大一部分感知都是对世界的模拟,而不是对世界

    的反应。一些有远见的专家推测,模拟不仅是一种常见的感知机

    制,它同时也是理解语言、感受同情、记忆、想象、做梦以及其

    他心理活动的常用机制。根据我们的常识,思考、感知和做梦是

    不同的心理活动(至少在西方文化中是如此),但依然有一个通用过程可以用来描述所有这些心理活动。模拟是所有心理活动的

    默认模式,模拟也是揭露大脑如何创造情绪之谜的关键。

    除了大脑,模拟给你的身体带来的变化都是可见的。下面我

    们用蜜蜂来做一个颇具创意的模拟实验。想象一下,一只蜜蜂正

    在一朵芬芳的白色花朵的花瓣上轻舞,一边授粉,一边嗡嗡叫。

    如果你喜欢蜜蜂,那么你会张开想象的翅膀,其他神经元也会立

    刻调整好你的身体准备走近观察——你的心跳加速,汗腺准备分

    泌汗液,血压开始下降。但如果你过去曾被蜜蜂蜇过,有过痛苦

    的经历,那么你的大脑会让你的身体做好逃跑的准备,或者做出

    一个准备搏斗的动作,你的身体会出现一些与先前不同的变化。

    每次你的大脑模拟感官输入时,你的身体就会自动出现一些变

    化,这些变化可能会改变你的情绪。

    你的蜜蜂模拟想象源于你的心理概念中对蜜蜂的印象——这

    个概念不仅包括对蜜蜂的认知(它的样子、声音,你对它的反

    应,你的自主神经系统发生了哪些变化导致了你的行动,等

    等),同时也包括其他与蜜蜂相关的概念信息(如“草坪”“花

    朵”“蜂蜜”“蜇人”“疼痛”等)。所有这些信息和你所拥有的“蜜

    蜂”概念融合到一起,指导着你在特定环境中模拟“蜜蜂”。因此,像“蜜蜂”这样的概念实际上就是你大脑中神经模式的集合,它代

    表了你过去的经历体验。你的大脑以不同的方法把这些模式结合

    在一起,感知并灵活指导你在新情境中的行为活动。

    根据你的概念,你的大脑会把一些事情集合在一起,而把另

    一些事情分开。比如,你看到三堆土,根据你的概念,可能把其

    中两堆看成“小山”,而另一堆是“高山”。构建理论把世界看成一块点心。你的概念就是点心模,可以切割出点心的边界,不是因

    为边界是自然的,而是因为边界是有用的或者是可取的。这些边

    缘当然有物理限制;你永远不会把山当成湖,并不是所有事情之

    间都有关联。

    你的概念是大脑的一个主要工具,用来猜测即将到来的感觉

    输入的意义。例如,概念可以赋予变化的声音以意义,这样,你

    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不会把它视作嘈杂的噪音,而是将之认定

    为话语或者音乐。在西方文化中,大多数音乐都以八度音阶为基

    础。八度音阶的每个音阶被分成了12个等距音高,叫作“十二平

    均律”,这些音阶是由德国作曲家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于17世纪

    发现的。所有听力正常的西方人都会对十二平均律有一个概念,即使他们无法准确地描述出来。但是,并不是所有音乐都以十二

    平均律为基础。当西方人第一次听到印度尼西亚的加尔兰音乐

    时,他们很可能会认为自己听到了混乱的噪音,因为加尔兰音乐

    的每个音阶有7个音高,而且曲调多变。一个已经习惯了听十二

    平均律的大脑对加尔兰音乐没有概念。就我个人而言,电子乐中

    的回响贝斯是我的体验盲区,而我处于青春期的女儿对它则非常

    了解。

    概念也能赋予化学物质以意义,因此我们才有了味觉和嗅

    觉。如果我给你一个粉红色的冰激凌,你可能会期待(模拟)它

    是草莓口味的;但如果它尝起来像鱼一样腥,你就会很难受,甚

    至感到恶心。如果我提前告诉你它是“冰三文鱼慕斯”,你可能就

    会觉得非常美味了(假设你喜欢三文鱼)。你可能认为食物存在

    于物质世界中,实际上,“食物”概念是文化的产物。显然,食物有一些生物学上的限制,你不会吃刮胡刀刀片。但是,有一些可

    食用的东西我们可能不会喜欢吃,如蜂蛹,绝大多数美国人都避

    之唯恐不及。这种文化差异就是因为概念的不同。

    只要你活着,你的大脑就会利用概念模拟外部世界。没有概

    念,你就会出现体验盲区,就像本章开头的斑点蜜蜂图片一样。

    有了概念,你大脑就会自动地对视觉、听觉和其他感觉进行模

    拟,但整个过程我们是看不见的,因此感觉就像是反射,而不是

    构建。

    现在请思考一下:如果你的大脑遵循同样的过程,为源于你

    身体内部的感觉(如你的心跳、呼吸和其他内在运动引起的骚

    动)赋予意义,那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呢?

    从你的大脑来看,你的身体只是感觉输入的另一个来源。心

    肺、代谢、体温改变等带来的感觉,就像图2–1中模糊不清的斑

    点一样。这些存在于你体内的纯生理上的感觉不存在客观的心理

    学上的意义。然而,一旦你的概念参与进来,那些感觉就具有了

    附加意义。坐在餐桌旁,如果你感到胃有点儿疼,你可能是饿

    了。如果是流感季节,同样的胃痛可能会让你感到恶心。如果你

    是一名法官,正在审案,胃痛会让你直觉地认为被告不可信。在

    一个特定的时刻、特定的环境中,你的大脑会在赋予内部感觉意

    义的同时,赋予源于外部世界的感觉以意义,所有这些都是通过

    模拟实现的。由胃疼这种感觉,你的大脑构建出饥饿、恶心或者

    不信任的实例。

    现在想一下在同样胃痛的情况下,如果你闻到了纸尿裤上捣碎的婴儿食物,就像我女儿的朋友在她的生日聚会上那样,你可

    能会把这种疼痛定义为“恶心”。或者你的爱人刚刚走进房间,你

    可能会感到一种渴望的痛苦。如果你正在医生的办公室等待一个

    检查结果,你体验到的这种疼痛就是焦虑。这些恶心、渴望以及

    焦虑就是你大脑中的情绪概念。和以前一样,你的大脑通过构建

    概念实例,结合外部环境输入的感觉,为你的胃痛创造意义。

    这是关于情绪的一个实例。

    这就是情绪被炼成的过程。

    · ? ?

    在我读研究生的时候,和我同一个心理项目组的男孩约我出

    去。我不是很了解他,所以不太愿意去。坦白来讲,他并不是特

    别吸引我,但是那天我在实验室里工作时间太长了,所以我同意

    了。当我们坐在咖啡店里,令我奇怪的是,在聊天时,有好几次

    我感觉自己的脸红了。我的胃开始颤动,我无法集中精力。好

    吧,我意识到我错了,他非常吸引我。一个小时后我们分开——

    我同意以后会再次和他约会——我回家了,一路上我都非常困

    惑。当我进入我的公寓,钥匙掉落在地板上。接着,我吐了,我

    感冒了,随后的一周都只能卧床休息。

    由一团斑点模拟一只蜜蜂,由翻滚的胃和潮红的面颊模拟创

    建吸引力情感,二者的神经创建过程是一样的。一种情绪就是你

    的大脑创造身体感觉所具有的意义,与你周围发生的事情息息相

    关。从17世纪的法国哲学家勒内·笛卡儿到19世纪的美国心理学之父威廉·詹姆士,哲学家早就提出了心理决定身体在世界上的意

    义,但稍后你将了解到,当今的神经科学是如何向我们展示这个

    过程在大脑中现场构建情绪的。我把这种解释叫作情绪建构论:

    在每个清醒时刻,你的大脑都会根据过去的体验形成概念,从而指导你的行动,赋予你的感觉以意义。当涉及的概念是情绪

    概念时,你的大脑就会构建情绪的实例。

    如果一大群嗡嗡叫的蜜蜂想要从你家前门挤进屋里,这时,你的心脏会怦怦跳,你的大脑中以前带刺昆虫的知识就会赋予你

    身体感觉和外界视觉、听觉、嗅觉和其他感觉上的意义,从而模

    拟出蜂群、门和恐惧的感觉。在另外的情境中,比如看一部关于

    蜜蜂的秘密的有趣电影,即使是完全一样的身体感觉,你构建的

    也可能是兴奋的情绪。如果你在儿童读物上看到一张带着笑脸的

    蜜蜂卡通图片,你的大脑中就可能会构建出蜜蜂、小侄女以及愉

    悦的怀旧情绪。

    我和那个男孩在咖啡店里,我觉得自己被吸引了,但其实是

    我感冒了。在传统情绪观中,我的这种体验被认为是一种错误或

    者错误归因,但这和在一堆黑色斑点中看见一只蜜蜂没有什么不

    同。我体内的感冒病毒让我发烧、面色潮红,我的大脑从当时午

    餐约会的环境中创造出意义,构建了一种被吸引的感觉,这是大

    脑构建其他精神状态时常用的方法。如果当时我在家里,躺在床

    上量体温,也感受到了完全相同的感觉,那么我的大脑用同样的

    创造过程,可能就会构建出“想要呕吐”的感觉。(相反,传统情

    绪观认为吸引力和不舒服的感觉拥有不同的生理指纹,由不同的

    大脑回路所激发。)情绪不是对世界的反应。你不是感觉输入的消极接受者,而

    是情绪的积极构建者。由感觉输入和过去的体验,你的大脑都在

    构建意义、确定行动。如果你并没有可以代表过去体验的概念,那么所有的感觉输入对你来说就只是一堆噪声。你不会知道这些

    感觉是什么,是什么导致了它们的出现,你不知道如何对待它

    们。拥有了概念,你的大脑会赋予感觉以意义。有时,这样的意

    义就代表了情绪。

    情绪建构论和传统情绪观代表了两种迥然相异的体验世界的

    方法。传统情绪观推崇直觉——外界活动激发我们内在的情绪反

    应,这种说法我们比较熟悉。基于该理论,思想和情感应位于大

    脑的不同区域。而情绪建构论则打破了我们对常识的认知——你

    的大脑在无形中构建了你体验到的每件事,包括情绪。这种理论

    提出了一些我们不熟悉的特性,如模拟、概念和简并,而且它认

    为情绪构建是整个大脑同时作用的结果。

    人们天生对陌生的事物会有排斥感,因此这种不熟悉的特征

    极具挑战性。正如每个超级英雄的故事都会设定一个反派角色,每个浪漫喜剧都会有一对迷人的情侣,他们一开始会因为误解出

    现各种搞笑事情,最后一定是误解解开的美好结局。我们面临的

    挑战是,大脑动力学和情绪如何构建彼此间非线性的因果关系

    式。(在科学研究中,这种挑战很常见。例如,在量子力学中,对原因和结果的区分没有任何意义。)尽管如此,每本书都必须

    讲述一个故事,即使是非线性主题,如大脑功能。现在,我在讲

    述时可能会违背人类故事讲述中常见的线性框架。

    实际上,我只是想让你对情绪构建以及了解这种科学解释的意义有一个直观的认识。稍后在介绍情绪建构论时,我们会结合

    当前最先进的神经科学成果解释大脑的工作原理,同时,该理论

    也会对日常生活中情绪体验和感知的巨大差异做出解释。该理论

    有助于我们理解快乐、悲伤、愤怒、恐惧和其他情绪类别的实例

    是如何构建的。所有情绪产生的大脑机制都相同,而且情绪的产

    生和模拟斑点蜜蜂、多汁苹果以及捣碎的婴儿食物散发出婴儿粪

    便气味的大脑机制是一样的,都不需要情绪回路或者其他生理指

    纹的参与。

    · ? ?

    我并不是第一个提出情绪构建观点的人。情绪建构论隶属于

    一个更为广泛的传统科学理论,即构建理论。该理论认为,你的

    体验和行为是通过你的大脑和身体的生理过程实时创造出来的。

    构建理论的渊源非常古老,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代,当时著名的

    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有一句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

    流。”因为有智慧的人会把一条不断变化的河流看成不同的水

    流。今天,建构理论应用非常广泛,包括应用于记忆、感知、精

    神疾病,当然,也包括情绪。

    情绪建构论有几个核心观点。一个观点是情绪类别(如愤怒

    或者厌恶)并不具备指纹。愤怒的某个实例没必要和其他实例一

    样,它也不是由同一神经元导致的,变异性是常态。即使你和我

    生长的环境一样,你感受到的愤怒情绪也不一定和我一样,但也

    可能会有一些重叠的地方。

    另一个核心观点是你所体验或者感知到的情绪是你的基因带来的不可避免的结果。所谓的“不可避免”是指你会拥有一些有助

    于理解身体感觉输入的概念,因为你的大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联

    结起来的(稍后我们会在第5章做详细解释)。即使单细胞动物

    也会理解它们环境中的变化。但特定的概念(如“愤怒”和“厌

    恶”)并不是由基因预先决定的。你熟悉的情绪概念是固定的,仅仅是因为你生长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在这种环境里,这些情

    绪概念既有意义又有用,你的大脑在你没意识到它的时候就已经

    建构了你的体验。心率改变是不可避免的,其情绪意义却不是。

    在其他文化中,同样的感觉输入也可能会有其他含义。

    情绪建构理论融合了其他建构理论的内容,如社会建构理论

    主要研究社会价值观和兴趣,确定我们在世界中的感知和行为方

    式。举例来说,冥王星是不是一颗行星,这个决定并不取决于天

    体物理学,而是基于社会文化。宇宙中的球形石是客观真实存在

    的,大小各异,但是“行星”的概念代表了一个兴趣特征组合,是

    由人类创造出来的。每个人都会从有用性的角度去理解世界,但

    从某种绝对客观的意义上来看,这并不一定是正确的。就情绪而

    言,社会建构理论探讨的是社会角色或者信仰是如何影响情感和

    感知的。例如,我,一名女性,一个母亲,一个受犹太文化熏陶

    的无神论者,一个生活在曾经对深色皮肤人种不公的国家、肤色

    偏白的人——所有这一切都会影响我的感知。社会建构理论通常

    认为情绪和生物学无关;相反,根据社会建构理论,出现哪种情

    绪,取决于这个人当时所拥有的不同的社会角色。社会建构理论

    关注的是你周围的社会环境,一般不考虑环境对大脑回路的影

    响。另一个建构理论就是心理建构理论,该理论把关注的焦点放

    在了人的内在,认为人的知觉、想法和感觉是由更基本的部分构

    成的。19世纪的一些哲学家把心理看成一个巨大的化学组合,就

    像原子组合构成分子一样,更为简单的感觉组合构成了思想和情

    绪。也有一些哲学家把心理看成一套多用途的零部件,就像乐高

    积木,可以组合在一起形成各种心理状态,如认知和情绪。心理

    学家威廉·詹姆士认为,每个人截然不同的情绪体验是由一些常见

    的感觉构成的。“情绪产生的大脑过程不仅类似于普通感觉的大

    脑处理过程,而且它其实就是普通大脑过程的不同组合形

    式。”在20世纪60年代,心理学家斯坦利·沙赫特和杰罗姆·辛格做

    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实验,在受试者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们注射

    了肾上腺素。因为所处环境不同,受试者中有人表现出愤怒,有

    人表现出兴奋。在所有人中,愤怒或者兴奋的实例并没有显示出

    任何的因果机制——这与传统情绪观形成了鲜明对比。传统情绪

    观认为每种情绪在大脑中都有一个专门的机制,情绪和大脑内的

    机制会采用相同的名称(如“悲伤”)。近年来,新一代科学家潜

    心研究心理构建理论,以期了解情绪以及情绪的工作机制,但他

    们并没有达成一致。而且,所有人都坚信情绪是被创造出来的,而不是被激发出来的;人们的情绪多变,且不存在情绪指纹;原

    则上来讲,情绪、认识以及知觉没有什么不同。

    你也许会感到吃惊,似乎这些相同的构建原则都适用于大脑

    的物理结构,即神经构建。你可以想象一下由一个突触连接的两

    个神经元。显然这些脑细胞是客观存在的,但是我们却没有一个

    客观的方法能说明这两个神经元属于同一个“回路”或者同一个“系

    统”;或者两个神经元分属不同的独立回路,但可以彼此调节。这些问题的答案完全取决于人们的看法。同样地,大脑互连并不

    是你的基因单独作用产生的必然后果。我们都知道,经验是一个

    影响因素。在不同的环境中,你的基因或打开或关闭,包括那些

    形成大脑连接的基因。(科学家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可塑性”)这

    意味着,当其他人以某种方式和你谈话或者对待你时,你的某些

    突触会真实形成。换句话说,情绪构建一直延伸到了细胞层次。

    大脑的这种宏观结构很大一部分是由遗传决定的,但微观连接则

    不是。因此,过去的体验能够帮助你确定对未来的体验和看法。

    神经构建理论也解释了人类婴儿为什么在出生时无法识别人脸,但几天后他们就培养了这种能力。它也解释了幼儿时期文化体验

    是如何塑造不同的大脑联结的。早期的文化体验包括你的照顾者

    和你的身体接触的频率,比如你是独自睡在摇篮里还是和家人睡

    在一张床上。

    社会构建理论承认文化和概念的重要性;心理构建理论认为

    情绪是由人的大脑和身体内的核心体系构建的;神经构建理论认

    为经验和大脑联结;情绪建构论融合了这三种构建理论的所有要

    点。

    · ? ?

    情绪建构论摒弃了传统情绪观最基本的假设。例如,传统情

    绪观认为快乐、愤怒和其他情绪类别都有一个独特的生理指纹。

    而在情绪建构论中,变异性是常态。在你愤怒时,你可能会沉下

    脸,轻皱眉头或者紧锁眉头,也可能会喊叫、大笑,或者甚至会

    站在一边一声不吭,具体情况取决于当时的情境中哪种行为最有

    效。同样地,你的心跳可能会加快,也可能会减慢,或者没有变化,无论如何,它们都可以支撑你当时的情绪体验。当你看到其

    他人发怒时,你的感觉也会发生变化。像“愤怒”这样的情绪词汇

    包含了一系列愤怒表现实例,每个构建的实例都能够在当时的情

    境中成为行动的最佳指导。“愤怒”情绪和“恐惧”情绪之间不存在

    单一差别,“愤怒”不是只有一种表现,“恐惧”也不是。这些想法

    的灵感源于威廉·詹姆士和查尔斯·达尔文。詹姆士详细论述了情

    绪的多样性;达尔文则提出了一个革命性的观点,即生物类别

    (如一个物种)就是一群独特的个体。

    你可以把情绪类别想象成曲奇饼干——有脆的、耐嚼的、甜

    的、咸的、大块的、小块的、扁的、圆的、圆棍形的、夹心的、含面粉的、无面粉的等。“曲奇饼干”类别中的成员之间差异极

    大,但它们在某些用途上是相同的:成为美味的零食或者甜点。

    曲奇饼干不需要看起来一样,或者以相同的配方制作,它们是一

    个种群中的不同个体。即使进行更为精细的划分,如在“巧克力

    屑曲奇饼干”类别中,因为使用的巧克力、面粉用量以及红糖和

    白糖的比例、黄油中的脂肪含量、面团冷藏时间等的不同,巧克

    力饼干也会有很多品种。同样地,任何情绪类别(如“幸福”或

    者“内疚”)都会有很多不同的实例。

    情绪建构论否定了指纹在身体和大脑中的存在,因此也就不

    用回答“激发恐惧情绪的神经元在哪里?”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

    题存在的前提是情绪指纹的存在。关于这个问题有一个固定的假

    设,即你或者这个星球上的其他人感觉害怕时,就会有一组特定

    的神经元被激活。但根据情绪建构论,一个情绪类别,如悲伤、恐惧或者愤怒,在大脑中并没有一个单独的位置,每个情绪实例都需要研究和理解整个大脑状态。因此,我们会问,情绪是“如

    何”炼成的,而不会问情绪是在“哪里”被激发的。“大脑是如何产

    生一个恐惧实例的?”这个问题就比较中立,它并没有假设神经

    指纹的存在,只是承认了恐惧体验和看法是真实的,值得研究。

    如果情绪实例就像曲奇饼干一样,那么大脑就像一个贮存了

    各种常用食材的厨房,如面粉、水、糖和盐。利用这些食材,我

    们可以做出各种食物,如曲奇饼、面包、小松饼、饼干和烤饼。

    同样地,你的大脑中也有核心“食材”,即我们在之前提到的核心

    系统。它们以非常复杂的方式结合起来,结合方式和食谱很像,产生各种各样的快乐、悲伤、愤怒、恐惧等情绪实例。这些“食

    材”本身具有多种用途,并不是专门为情绪服务的,但会参与情

    绪的建构。两种不同情绪类别的实例,如恐惧和愤怒,可能源于

    相同的食材,就像制作曲奇饼干和面包都会用到面粉一样。相

    反,处于同一情绪类别的两个实例,如恐惧,在食材的选用上可

    能有所不同,就像有的曲奇饼有坚果,而有的曲奇饼没有一样。

    这种现象是因为我们的老朋友——简并在发挥作用:恐惧的不同

    实例是由整个大脑的核心系统的不同组合构建的。我们可以通过

    一种大脑活动模式描述恐惧的所有实例,但这种模式只是一个统

    计概要,不需要描述恐惧的每一个真实实例。

    我用厨房做类比,和其他科学上使用的类比一样,都存在局

    限性。作为一个核心系统,大脑网络与面粉或者盐不一样,它不

    是一个“东西”,而是一组我们视为单元的神经元集合。但从统计

    学上来讲,只是其中一个子集在特定时间参加了情绪创造。如果

    你感受到了10种有关恐惧的情绪,那么它们都和一个特定的大脑网络有关,但每种恐惧感觉所涉及的大脑网络中的神经元是不同

    的。[1]

    这就是网络层面的简并。另外,曲奇饼干和面包是独立的

    物理实体,而情绪实例相当于大脑连续活动的瞬时快照,是我们

    把这些快照看作独立个体。厨房这个类比还是非常有用的,通过

    这个类比,你可以想象一下大脑网络是如何交互作用产生各种不

    同的情绪状态的。

    构建大脑的核心系统交互方式复杂,没有任何经理或者大厨

    来操控这场演出。当我们在理解这些系统时,不能像理解机器零

    部件或者所谓的情绪模块或器官那样分开理解。因为这些核心系

    统互动所产生的新特性无法存在于组成部分里。通过类比,当你

    用面粉、水、酵母和盐制作面包时,各种食材经过复杂的化学变

    化,一种全新的事物诞生了。面包有了自己的特性,如“外壳坚

    硬”或者“有嚼劲”,而这些特性是原材料本身不具备的。实际上,如果你想要通过品尝面包成品来确定所有原材料,不管你多努

    力,都是非常困难的。以盐为例,虽然做面包时盐是必需的,但

    面包尝起来并不咸。同样地,一个恐惧实例也无法分解为单纯的

    原材料。恐惧不是一种身体模式——就像面包不是面粉一样,但

    它源于核心系统的互动。一个恐惧实例的特点是自发出现的,具

    有不可还原性,例如不高兴的情绪(当你的车在湿滑的高速路上

    打滑时)或者高兴的情绪(在高低起伏的过山车上)。就像你无

    法逆向还原,把面包还原为各种食材一样,你也无法从一种恐惧

    情感中还原一个恐惧实例。

    即使我们都知道情绪的成分,但若孤立地研究它们,那么对

    它们如何协同构建情绪,我们只会得出错误的理解。如果我们孤立地研究盐,即使进行了品尝和评估,我们也不会知道它如何促

    成了面包的形成。那是因为盐在烘烤过程中会和其他食材发生化

    学反应:控制酵母生长,增强面粉的筋力,更重要的是,增强口

    感。要想了解盐是如何改变面包配方的,你必须观察它发挥作用

    的环境。同样,大脑其他部分也会对情绪产生影响,研究情绪的

    每个成分,我们需要把它们放到整个环境中。这种理论被称

    为“整体论”。该理论解释了为什么我在自家厨房每次烤出来的面

    包都不一样。我每次都是用了同样的配方,每种食材的重量相

    同,揉面团时间一样,设定的烤箱温度也一样。为了让面包有硬

    皮,我需要向烤箱内喷水,喷水的次数我也保持了一致,但做出

    来的面包每次都不同,有时色浅,有时色重,有时更甜。那是因

    为烤面包除了按配方操作,还包括一些其他情况的不同,如我揉

    面团的力度、厨房的湿度、面团膨胀的温度等。整体论解释了为

    什么我在波士顿自己家里烤的面包不如我在加州伯克利的朋友家

    烤的面包好吃。我在伯克利烤的面包极其美味,可能是因为空气

    中自然飘浮的“天然酵母”和高海拔。这些额外的变量对最后的面

    包成品影响很大,专业面包师都知道这一点。整体论、涌现特性

    以及简并和指纹说法是对立的。

    除了身体和神经指纹说,我们否决的传统情绪观的另一个核

    心假设是情绪进化观点。传统情绪观认为人类有一个有着精美包

    装的动物大脑——古老的情绪回路遗传自我们的远古动物祖先,然后经由人类独特的理性思考回路被包装起来——就像蛋糕表面

    的霜糖一样。这种观点号称情绪的“唯一”进化论,实际上这只是

    众多进化理论中的一种。构建理论融合了达尔文自然选择和总体逻辑思维最新的科学

    发现成果。例如,简并的多对一原则——许多组不同的神经元可

    以产生相同的结果以增强物种的稳定性。一对多原则——在新陈

    代谢上有效,而且能够提高大脑的计算能力。具有这种脑力的人

    思维灵活,但这和指纹无关。

    传统情绪观最后一个重要的假设是:某些情绪是天生的,具

    有通用性:世界上所有健康的人都应该能够展现这些情绪,也能

    够识别它们。相反,情绪建构论认为,情绪不是与生俱来的,如

    果情绪是通用的,那么这一定是源于人们拥有共同的理念。即使

    情绪具有普遍性,也只是形成概念的能力,这些概念赋予身体感

    觉以意义,如西方的“sadness”(悲伤)概念和荷兰

    语“gezellig”(朋友之间一种特殊的舒适体验)概念,这个词在英

    语中没有相应的翻译。

    同样,我们也可以用纸杯蛋糕和小松饼进行类比。这两种食

    物形状相同、主料相同,都包括面粉、糖、起酥油和盐;配料也

    基本相同,包括葡萄干、坚果、巧克力、胡萝卜和香蕉。你无法

    从化学角度区分纸杯蛋糕和小松饼,但你可以从化学角度区分面

    粉和盐,或者蜜蜂和鸟。纸杯蛋糕是饭后甜点,而小松饼经常被

    当成早餐,它们的主要区别就在于人们会在不同的时间食用它

    们。这种差别完全是文化习俗导致的,是人们后天习得的,而非

    自然形成的。小松饼和纸杯蛋糕之间的这种区别就是社会现实:

    物质世界中的物体(如烘烤食品),会因为社会认同而具有额外

    的功能。同样,情绪也是社会现实。只有当我们从文化中习得情

    绪的概念,并通过社会认同把额外功能赋予感知时,生理变化,如心率、血压或者呼吸的变化才会成为一种体验。当一位朋友睁

    大眼睛时,我们会认为他有恐惧或者惊讶的情绪,这就是根据我

    们使用的概念判断的。我们不能将物理现实与情绪概念的社会现

    实混为一谈,物理现实是指心率变化或者睁大眼睛。

    社会现实不仅是指词汇上的——词汇有时会让你烦心。研究

    表明同样是烘烤食品,你把它当成甜点“纸杯蛋糕”还是一个早

    餐“小松饼”,你的身体对它的代谢程度是会不同的。同样,在情

    绪体验中,你所属文化中的词汇和概念有助于塑造你的大脑回路

    和身体变化。

    既然我们否决了传统情绪观如此多的假设,那么我们就需要

    一个新的词汇来探讨情绪。诸如我们非常熟悉“面部表情”,这似

    乎已经成了常识,但显然这类词汇默认了这个假设:情绪指纹是

    存在的,面部表情能够表达情绪。在第一章你可能已经注意到

    了,我杜撰了一个中性术语,即面部形态,因为“传统情绪观把

    一组面部肌肉运动看作一个统一的整体”,但在英语中并没有恰

    当的词汇去表达。我同时也消除了“情绪”(emotion)一词的歧

    义,因为它指的是情绪(如快乐)中的一个实例,它也可以指代

    快乐代表的整个情绪类别。当你构建自己的情绪体验时,我把它

    叫作“情绪实例”。我提到的恐惧、愤怒、快乐、悲伤等,一般指

    的都是情绪类别,因为每个词语都包含了多个不同的实例。如果

    严格区分的话,在我的词汇表中,我会删除“情绪”一词,这样我

    们就从根本上否决了它的客观存在,直接用“实例”和“类别”代

    替,但是那样做有点儿过于苛刻了。因此,我只有在把实例和类

    别做比较时,才会特别指出。同样,我们不会“识别”或者“探测”他人的情绪。这些术语暗

    示着每个情绪类别都有一个指纹,这个指纹独立于观察者而存

    在,正等待人们去发现。任何关于“探测”情绪的科学问题都自动

    假设了某种答案。在构建思维中,我谈到了感知一个情绪实例。

    知觉是一个复杂的心理过程,但这并不意味着情绪背后存在一个

    神经指纹,有些只是以某种方式发生的情绪实例。我也避免使

    用“触发”这样的动词形容情绪,也避免使用“情绪反应”和情绪“正

    发生在你身上”这样的说法。这样的措辞暗示着情绪是客观存在

    的实体。在体验情绪时,大多数时候即使你没有任何的参与感,实际上你也在积极地参与那种体验。

    同时,我也不觉得人的情绪是可以被“准确”感知的。因为在

    人的面部、身体以及大脑中,情绪实例并没有对应的客观指纹,所以“准确性”也就毫无科学意义。“准确性”具有社会意义——我

    们当然能够问两个人感知到的情绪是否一致,或者一个人感知是

    否和某个标准一致。但是,感知是因为感知者而存在的。

    这些语言学解说乍一听可能有些吹毛求疵的感觉,但是我希

    望你能了解它们的重要性。这些新的词汇对于理解情绪以及情绪

    是如何炼成的至关重要。

    · ? ?

    在本章开头,你看到了一堆黑色斑点,在运用了一些概念

    后,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只具体的蜜蜂。这并不是大脑编造了骗

    局,这就是你的大脑一直以来的工作方式——你积极参与确定你

    所看到的东西,但大多数时候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参与其中了。单纯的视觉输入构建意义的过程为解决人类情绪谜题提供了一个

    解决方案。当我在实验室中进行了数百次的实验,并查阅了其他

    研究者数以千计的实验之后,经过深思熟虑,我得出了一个被越

    来越多的科学家所认可的结论:情绪既无法从脸上判断出来,也

    不能从你身体内部的混乱中散发出来。情绪并不是由大脑某个特

    定部位产生的。任何科学创新都不会奇迹般地揭示出任何情绪指

    纹。那是因为我们的情绪不是与生俱来的,正等着被发现的。事

    实上,情绪是被炼成的,是被我们炼成的。我们无法识别或者确

    定情绪:在需要的时候,我们通过大脑系统的复杂互动,随时可

    以构建我们自己的情绪体验,感知他人的情绪变化。人类情绪并

    不受深深根植于我们高度进化的大脑中的兽性部分的制约:我们

    是我们自己体验的建造师。

    这些想法与我们日常生活中体验到的并不一致。在日常生活

    中,不管我们前一刻在想什么或者做什么,情绪就像一个个小炸

    弹会突然出现,并干扰我们。同样,当我们观察其他人的面部或

    身体时,我们似乎毫不费劲就可以看出它们的主人当时的感觉,甚至在它们的主人还没有意识到时,我们就已经感知到了。当我

    们的狗汪汪地叫,或者猫发出咕噜声时,我们似乎也可以探测到

    它们的情绪。但是,不论这些个人体验看起来多么令人信服,它

    们都没有揭示出大脑是如何创造情绪的。这就像我们看到太阳从

    天空走过,就觉得太阳在围绕地球转是一样的。

    如果你刚刚接触构建理论,那么例如“情绪概念”、“情绪感

    知”和“面部形态”这类的想法可能还没有构成你的第二天性。要想

    真正了解情绪——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和现代进化论和神经科学知识是一致的,你就必须放弃某些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为了

    帮助你做到这一点,在下一章中,我会为大家介绍一些和构建理

    论相关的练习。传统情绪观在过去50年一直在心理学领域占据着

    重要的地位,这主要源于一个非常有名的情绪科学发现,很多人

    认为那是事实,我们将会近距离探讨这个发现。我们将从构建理

    论的视角解密这个发现,打破它的确定性,找出疑点。你准备好

    了吗?

    [1]如果你喜欢运动,你也可以用运动做类别,一个网络就像一支棒球队。在

    一个特定时刻,球队中的25个球员,只有9个参加比赛,这9个队员可以随时被替换

    上场,比赛结束时,我们会说,是“那支球队”赢得了比赛。第3章 情绪具有普遍性吗?

    图3–1中的这位女性面孔,乍一看,绝大多数在西方文化中

    出生和长大的人会觉得她在惊恐地尖叫,不需要任何上下文提

    示。图3–1 在这张女性的表情图上,感知到的是惊恐,但也可能并不是惊恐实际上,这张图是2008年美国网球公开赛拍摄的照片的一部

    分,图中的人是网球运动员塞雷娜·威廉姆斯打败了自己的姐姐大

    威廉姆斯时的表情。你可以翻到本书的附录3看一下全图。有了

    情境的衬托,这个面部形态所代表的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在了解了整个情境后,你眼前的这张脸就会巧妙地发生转

    变。实际上,并不是只有你会这样,这是一种人类共同的体验。

    那么,你的大脑是如何完成这种转变的?我使用的第一个情绪词

    汇“惊恐”致使你的大脑模拟了过去你曾看到他人感觉恐惧时的面

    部形态。你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些模拟,但是它们塑造了你对威廉

    姆斯的面部感知。当我解释这张照片的情境时——赢得了一场至

    关重要的网球比赛,你的大脑运用网球和获胜的概念知识,模拟

    了你曾见过的处于狂喜状态的人的面部形态。这些模拟再一次影

    响了你对威廉姆斯面部的感知。在不同情况下,你的情绪概念能

    帮助你赋予图像以意义。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通常都在一定的情境中观察人们的面

    部。当我们看到一个人的面部时,也会看到他的身体,同时伴有

    声音、味道或者其他环境细节。这些细节提示你的大脑使用特定

    的概念模拟并构建你的情绪感知。这就是为什么在塞雷娜·威廉姆

    斯照片的全图中你感知到的是兴奋,而不是惊恐。实际上,每次

    当你感知他人的情绪时,你都会依赖情绪概念。在“悲伤”这个概

    念中,把撇嘴视作悲伤的表现;而在“害怕”这个概念中,眼睛睁

    大被看成害怕的表现。

    根据传统情绪观,你不需要利用概念来感知情绪,因为情绪

    有普遍的指纹,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从出生就可以识别情绪的,无须后天习得。通过运用构建情绪理论,再结合一点儿逆向工程,你就会明白,概念是感知情绪的一个关键材料。为了证明某些情

    绪具有普遍性,我们一开始就采用了最好的实验技巧:西尔万·汤

    姆金斯、卡罗尔·E.伊泽德和保罗·艾克曼创建的基本情绪法。然

    后,我们将系统地减少受试者可用的情绪概念知识的数量。如果

    他们的情绪感知变得越来越弱,那么我们就可以认为,概念是构

    建情绪感知的一种重要材料。我们同时也将了解到,为什么在某

    些情况下会出现情绪可以被普遍感知的现象,从而从全新的角度

    更好地理解情绪是如何炼成的。

    · ? ?

    也许你还记得,基本情绪法是为了研究“情绪识别”而设计

    的。在实验过程中,每次都让受试者观察面部照片,照片是由训

    练有素的演员精心摆拍后拍摄的,代表着所谓的某种情绪的表

    情:微笑代表快乐,皱眉意味着愤怒,撇嘴代表悲伤,等等。实

    验人员还给照片配上了一小组英语情绪词汇,如图3–2,请受试

    者选出最适合面部表情的词汇。结果,不管做了多少次实验,受

    试者基本上都选择了同样的词汇。在另一种基本情绪法中,实验

    人员让受试者在2~3张照片中选出和故事简介或者描述性词组最

    匹配的照片,如“她的妈妈去世了,她感觉很悲伤”。图3–2 基本情绪法:选出符合面部表情的词汇

    者选出了预期中的词汇或者面部表情的概率为85%。因为美

    国和爱沙尼亚、马来西亚、埃塞俄比亚、中国、印度尼西亚苏门

    答腊岛,以及土耳其文化差异较大,受试者情绪词汇和面部表情

    的匹配度没有那么高,受试者选出预期答案的概率为72%。数以

    百计的科学研究已使用上述研究成果,这些面部表情得到了普遍

    公认,即使是在和西方相距甚远、文化上几乎没有联系的地方实

    验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的。最终结果就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这些情绪“识别”被复制了无数次,普遍情绪似乎成了无可辩驳的

    科学事实之一,它成为万有引力定律一样的存在。

    问题是,普遍规律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会失去普遍性。例

    如,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只有在相对论不存在时,才具有普遍性。

    我们对基本情绪法稍微做一下改变,看看会发生什么。比

    如,去除图中表达情绪的词汇。现在,受试者需要从自己知道的

    几十个(甚至数百个)情绪词汇中,自由地为图3–3中的面部表

    情找到一个匹配的情绪词汇。如图所示,图3–3中没有给出情绪

    词汇。在这种情况下,受试者正确匹配词汇的成功率急剧下降。

    这个实验曾被重复了无数次,在第一次做无提示实验时,受试者

    为照片匹配上预期中的词汇(或者同义词)的概率为58%。随后

    进行的实验中,成功率更低了。实际上,如果不提及情绪,当研

    究人员问受试者一个更加中性的问题,即“哪个词可以最恰当地

    描述照片中的人发生了什么”,结果会更糟糕。

    为什么这么小的变化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差异?因为基本情绪

    法中给出了情绪词汇列表,这个列表被称为“强迫选择表”,它无

    形中为受试者提供了一张作弊条。这些词语不仅限制了可能的选

    项,同时促使受试者根据相应情绪概念模拟面部形态,他们只会

    看到特定的情绪而不是其他情绪。这个过程叫作“语义启动”。例

    如,当你第一次看到塞雷娜·威廉姆斯的照片时,我用类似的方法

    提前给你灌输这个女人“正在惊恐地尖叫”的想法。那么,你的大

    脑模拟不仅影响了你对她的面部表情的分类方式,还影响了你对

    面部表情意义的构建。同样,当受试者看到情绪词汇列表时,为

    了给自己看到的面部表情分类,他们启动(模拟)了相应的情绪

    概念。你的概念知识是体验他人情绪的关键材料,情绪词汇可以

    启动这些概念。在利用了情绪基本法的大量研究中,研究人员之

    所以会得出“情绪具有普遍性”的观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些情绪词汇的存在。

    图3–3 不含情绪词汇的基本情绪法

    没有情绪词汇标签的面部表情则降低了概念知识材料对受试

    者的影响,这也只是一定程度上的影响。在我的实验室里,我们

    做了进一步研究,去除了所有的情绪词汇,连打印的或者口语的

    词汇都没有了。如果受试者的情绪建构论是正确的,那么这个小

    变化应该会对他们的情绪感知产生更大的破坏。每次进行测试

    时,我们都会为受试者提供两张没有文字的照片,并把这两张照

    片并排放在一起提供给他们(如图3–4),然后提问:“这两个人

    感受到了相同的情绪吗?”答案只有“是”或者“不是”。这个面部匹

    配任务的结果足以说明问题:只有42%的受试者给出了预期的答

    案。图3–4 情绪基本法:两张图均没有词语。问题:这两个人感受到了相同的情绪吗?

    随后,我们的团队进一步减少材料。我们采用了一种很简单

    的实验方法,这种方法能够和脑损伤实验产生同样的效果,但它

    是安全的,持续时间不到1秒。这个方法就是:对受试者进行干

    预,让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诵读同一个情绪词语,如“愤怒”,直至

    受试者的大脑中只剩下这个词语的读音,并且完全不记得它的意

    思,这时他们将无法使用自己的情绪概念。我们立刻把前面那两

    张没有文字的照片再次放到他们面前,重复前面的提问过程。结

    果,成功率再次大幅下降,只有36%:近23的受试者没有按预期说出“是”或者“不是”。

    之后,我们还对患有永久性脑损伤的人进行了测试,这些受

    试者患有词义性痴呆的神经退行性疾病,他们无法记住任何词语

    和概念,包括情绪词语和概念。我们向他们展示了36张照片——

    它们是由6个演员摆拍的,每个演员各表演6种不同的基本情绪的

    面部形态(如微笑代表开心,撇嘴表示悲伤,皱眉代表愤怒,睁

    大眼睛倒吸气表示害怕,皱鼻子表示厌恶,还有面无表情)。这

    些病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对这些照片进行分类。但他们并没有

    按照预期进行分类,在他们看来,皱眉不一定代表愤怒,撇嘴也

    不一定表示悲伤。相反,这些病人只是按照积极情绪、消极情绪

    以及面无表情进行了分类,他们只能区分高兴和不高兴两种情

    感。至此,这些证据充分表明,情绪概念对于观察面部情绪至关

    重要。

    后来,我们又以幼儿和婴儿为受试者进行了测试,他们的情

    绪概念还没有形成。研究结果进一步证明了我们的发现。心理学

    家詹姆斯·拉塞尔和谢莉·C.维登指出,当面部表情呈现出基本的

    情绪时,2至3岁的儿童无法自由地给它们贴上标签,除非他们能

    够清楚地区分“愤怒”“悲伤”“恐惧”等概念。对于这种年龄的孩子

    来说,诸如“难过”“疯狂”“恐惧”这样的词汇是可以互换使用的,就像那些表现出低情绪粒度的成年人一样。这并不是情绪词汇理

    解的问题——即使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能了解这些情绪词汇的意

    义,他们也很难把两张撇嘴的照片匹配在一起,但他们很容易把

    撇嘴表情的照片和词语“悲伤”联系在一起。对婴儿的测试也得出

    了类似的结果。例如,4~5个月大的婴儿可以区分微笑和愁眉不展这两种面部表情,但这种能力与情绪本身无关。在那些实验照

    片中,展示开心表情的,演员都露出了牙齿,而那些展示愤怒表

    情的则没有露出牙齿,这为婴儿辨别两种表情提供了线索。

    至此,我们做了一系列的实验,包括取消情绪词汇列表、使

    用没有任何词汇的照片、暂时破坏情绪概念、针对因为脑损伤而

    无法处理情绪概念的病人进行测试,最后我们测试了还没有形成

    清晰确定的词汇概念的婴儿。在这一系列的实验中,一个主题浮

    现出来:随着情绪概念越来越模糊,人们对摆拍出来的固定情绪

    表情的识别能力变得越来越糟糕。这种演进过程充分表明,当人

    们在一张脸上看到一个情绪时,只有他们拥有了相关的情绪概

    念,才能识别出这种表情,因为在这一刻,人们需要用情绪概念

    的知识来构建感知。

    为了真正明白情绪概念的作用,我们实验室的成员走访了非

    洲一个偏远的群落,该群落的人几乎没有人了解西方的习俗和惯

    例。随着全球化步伐的加快,像这样几乎与世隔绝的文化种群已

    经变得少之又少了。玛丽亚·金德伦是我的一个博士生。她和认知

    心理学家黛比·罗伯逊一起去了非洲的纳米比亚,在一个名为辛巴

    族(Himba)的部落里研究情绪认知。辛巴族地处偏僻,交通不

    便。玛丽亚和黛比先乘飞机抵达南非,然后开车12个小时才抵达

    了纳米比亚北部奥普沃的大本营。从这里出发,玛丽亚、黛比和

    她们的随行翻译还要经过几个小时才能到达位于安哥拉边界的几

    个独特的村庄。他们乘坐全地形车在丛林中穿梭,能够作为地标

    的只有山峰和太阳。晚上,由于地面有无数蛇和蝎子出没,他们

    只能睡在车顶的帐篷里。很遗憾我没有和他们同行。他们配备了一部卫星电话和一个发电机,这样我们能够随时交流,不会出现

    没有信号的情况。

    毫无疑问,辛巴族的生活与西方的现代生活完全不同。辛巴

    族人常年生活在野外,他们居住在由树枝、泥巴和牛粪搭建而成

    的族群公屋中。辛巴族的男人日夜放牧,女人负责烹饪食物和照

    顾孩子。孩子在村落附近放羊。辛巴人讲的语言是当地赫雷罗语

    方言中的一种,没有文字。

    面对研究队,辛巴人表现得十分谨慎。部落的孩子们对研究

    队充满了好奇,在开始一天的劳作前,他们每天早早就会出现在

    研究队附近。由于玛丽亚穿着男式的衣服,辛巴族的一些女人一

    开始无法判断她的性别,因此经常指着玛丽亚笑。但是辛巴族的

    男性却看出来了玛丽亚的性别,因为曾有人向玛丽亚求婚。玛丽

    亚的纳米比亚翻译用当地的方言非常礼貌地解释说,玛丽亚“已

    经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他有一支很大的枪”。

    玛丽亚采取了面部分类实验,一共使用了36张摆拍的照片。

    这个实验完全用不上词汇,更不用说情绪词汇了,因而很好地突

    破了语言和文化的障碍。我们请黑皮肤的演员摆拍了一组照片,因为原来照片上使用的都是西方演员,看起来和辛巴族人并不相

    像。正如我们所希望的,辛巴族参与测试的人立刻就明白了我们

    让他们做的事情。当玛丽亚让他们选出同一个演员时,他们很自

    然就选了出来。但是让他们根据情绪挑选面部照片时,显然,他

    们的选择和西方人产生了分歧——他们把所有笑脸照片放在了一

    起,还把绝大多数睁大眼睛的照片放在了一起,但剩下的各种表

    情的照片,他们的分类就比较混乱了。如果情绪感知具有普遍性,那么辛巴族的受试者应该把照片分成6组。当我们请辛巴族

    受试者自由地给他们分好的组别标记上情绪词汇时,笑脸代表的

    并不是“快乐”,而是“大笑”。睁大眼睛也不是“恐惧”,而是“正在

    看”。换句话说,辛巴族的受试者是按照行为对面部运动进行分

    类的,而不是按照精神状态或者情感来分类。总之,辛巴族受试

    者没有表现出任何具有普遍情绪感知的迹象。在实验中,我们没

    有提供任何英语情绪概念作为参考,那么,这些概念就成了最大

    的怀疑目标,因为基本情绪法似乎为情绪普遍性提供了证据。

    但是,还有一个谜团:另一组由心理学家迪萨·A.索特带领的

    研究人员几年前曾对辛巴族人进行过测试,在他们的报告中给出

    了普遍情绪“识别”的证据。索特和她的同事采用基本情绪法,利

    用声音(如大笑、不满的嘟哝、轻蔑的哼声、叹气声等)而不是

    摆拍的照片来进行测试。在实验中,他们提供与情绪相关的简短

    故事简介(被翻译成了赫雷罗语),并给辛巴族参与者听2种声

    音,然后请他们选出和故事内容相匹配的声音。辛巴族参与者完

    成得很好,因此索特和她的同事就此得出结论:情绪感知具有普

    遍性。我们在实验中选取了一组不同的辛巴族人做了同样的实

    验,但我们没能得到与他们一样的结果,即使我们采用的是已经

    公布的方法,找到索特曾雇用的那个翻译,我们也无法得出相同

    的结论。玛丽亚请另一组辛巴族受试者对声音进行测试,没有词

    汇,不提供故事。同样地,只有“笑声”被划入的类别和我们的预

    期相同(虽然他们依然把笑声归入了“大笑”而不是“快乐”类

    别)。那么,为什么索特和她的同事可以观察到普遍性,但我们

    却不能呢?图3–5 在玛丽亚汽车附近的帐篷下,玛丽亚·金德伦(右)正在测试一名纳米比亚辛

    巴族女性

    2014年年末,索特和她的同事无意中解开了这个谜团。据他

    们透露,在他们最初发表的结果中有一个特别的步骤没有提,那

    就是:大量的概念知识。辛巴族的受试者在听了情绪故事之后,在听到两个表示情绪的声音前,研究人员先让受试者描述故事中

    人物当时的情绪。为了帮助受试者完成这个任务,索特和她的同

    事“让这些受试者多次重复听情绪故事(如果必要的话),直到

    他们能够用自己的词汇按预期解释情绪”。不管什么时候,辛巴

    族的受试者在描述某个事物时,只要不符合英语情绪概念,他们

    就会被否决,然后被要求重新描述。经测试,那些不能说出预期

    描述的受试者都被取消了参与实验的资格。实际上,辛巴族的受

    试者学会相关的英语情绪概念之前,不允许他们听任何声音,更

    不用说选择和故事相匹配的词汇了。当我们试图重做索特和她的

    同事的实验时,我们只是使用了他们公开发表的论文中的方法,而文章中并没有提到这个步骤,也就是说我们的辛巴族受试者在

    听声音前,并没有学习有关英语情绪的概念。

    在我们和索特及其同事的实验中,还有一个方法不同:一旦

    辛巴族参与者给出令人满意的情绪概念(以悲伤为例),索特和

    她的同事就会播放另外两个声音,如哭泣或者大笑,然后让受试

    者选择最能表达悲伤的声音。在此之前,受试者听过很多包含哭

    泣声的声音组:哭泣声和叹气声、哭泣声和尖叫声等。在每一组

    声音中,他们都让受试者选出表达悲伤的词汇。这样做的话,即

    使受试者一开始不确定哭泣声和悲伤情绪之间有关联,但最终他

    们一定会知道。我们的实验却没有这样做。在每一个测试中,玛丽亚通过翻译读一个背景介绍,然后给出两个声音,请受试者选

    出与故事内容最匹配的声音。情绪测试的顺序是随机确定的(比

    如,悲伤情绪之后可能是愤怒情绪测试,也可能是快乐情绪测

    试,等等),这是一种标准方法,可以避免受试者在实验过程中

    习得情绪概念。在我们的实验中,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情绪普

    遍性存在的迹象。

    “快乐”这类情绪人们似乎都可以感知到,它不受任何情绪概

    念的影响。不管使用什么实验方法,很多不同文化的受试者都同

    意笑脸和笑声表达了开心的情绪。“开心”情绪拥有一个普遍的表

    现方式,因此这可能是我们最贴近普遍情绪类别的情绪了。事实

    上,一方面,在基本情绪法中,表达愉悦情绪的词汇只有“快

    乐”一个词,因此受试者很容易就把它和消极情绪区分开了。这

    里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事实:历史记载表明古希腊和罗马人在喜悦

    时并不会自发地微笑,“微笑”这个词甚至在拉丁语和希腊语中根

    本就不存在。“微笑”一词是在中世纪被创造出来的。18世纪,随

    着人们越来越富有,他们也越来越关注牙齿保健,于是,张嘴露

    齿眯眼的微笑表情随之流行起来。这种表情的微笑被艾克曼命名

    为“杜乡的微笑”,即真心的微笑。古典文学教授玛丽·比尔德对此

    进行了总结:

    这并不是说罗马人从来不翘起嘴角,做出和我们微笑相似的

    表情,他们当然有这样的表情。但是在罗马,这样的面部表情并

    不具备多少重要的社会和文化意义。相反,其他一些对我们几乎

    没有任何含义的表情却承载了更多的意义。

    也许在过去几百年间的某个时候,微笑变成了一种普遍的、固定的代表开心的表情。[1]

    或者……在表达开心情绪时,微笑并

    不具有普遍性。

    · ? ?

    情绪概念是基本情绪法获得成功的秘密要素。这些概念让面

    部形态作为情绪表情得到了普遍认可,而事实上,情绪表情并不

    具备普遍性。我们构建了彼此的情绪感知,我们通过把自己的情

    绪概念应用到其他人的面部和身体运动,从而感知他人的快乐、悲伤或者愤怒。同样地,我们也会把情绪概念应用到声音上,然

    后就听到的情绪声音构建体验。我们模拟时,情绪概念在悄无声

    息地发挥作用,速度非常快,对我们来说,情绪似乎是通过面部

    表情、声音或者其他身体部位展现出来的,而我们仅仅是能察觉

    到它们。

    在这里,你也许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数以百计的实验都证明

    了情绪的面部表情具有普遍性,你和你的同事只做了几个实验,如何敢向这么多的实验发起挑战,宣称它们是不正确的?例如,心理学家达谢·凯尔特纳认为,“有无数个数据点和艾克曼的观点

    一致”。

    而我们的回答是:在这些数不清的实验中,绝大多数实验都

    使用了基本情绪法,而这种基本情绪法,正如我们上文看到的,包含了一个秘密隐藏起来的情绪概念知识。如果人类生来就具有

    识别情绪表达的能力,那么在使用基本情绪法时,消除情绪词汇

    就不会带来太大的影响……但事实并非如此,每一次都是这样。

    毫无疑问,情绪词汇在实验中具有很大的影响力,这就让我们不由得立刻对使用基本情绪法的实验研究结果产生了质疑。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在纳米比亚做过两次实验,在坦桑尼

    亚做过一次实验(在坦桑尼亚,我们拜访的是哈扎人,这是一个

    以狩猎、采集为生的民族)。这三次实验,我们都得出了相同的

    结果。社会心理学家约瑟–米格尔·费尔南德斯–多尔的实验和我们

    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他去了新几内亚超布连群岛一个偏远的部落

    做这项实验。因此,现在对那些“无数个数据点”,科学上有了另

    一种合理的解释:基本情绪法引导人们构建了西方的情绪感知。

    也就是说,情绪感知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被构建出来的。

    如果你认真查看20世纪60年代以来跨文化研究的原始实验,你会发现一些线索,正是基本情绪法所包含的一些概念元素导致

    了情绪具有普遍性的结果的出现。在以偏远文化地区的人为研究

    对象的实验中,我们抽取了7个实验进行对比研究。我们发现,有4个使用基本情绪法的实验都为情绪普遍性提供了有力的证

    据,而另外3个没有提供情绪概念的实验都没有证明普遍性的存

    在。后3个实验都没有在业内杂志上发表,只是出现在专著章节

    中,相比较而言,著作的关注度要小很多,而且也很少被引用。

    因此,前4个支持情绪普遍性的实验就被盛赞为“潜在人性研究领

    域的重大突破”,成为随后大量研究的基础。有数以百计的研究

    使用的基本情绪法都包含强迫选项,大部分来自其他文化的受试

    者都接触到了西方文化习俗和惯例,这一点在实验中起到了非常

    关键的作用,普遍性是实验设计的结果,但仍然被看成是事实。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如今许多科学家和公众都错误地认为“情绪表

    情”和“情绪认知”是有科学依据的。如果有人从那些原始研究中得出了不同的结论,那么,今天

    的情绪科学会是什么样?思考一下艾克曼下面的叙述,这是他第

    一次拜访新几内亚的富雷族时的记录:

    我请他们为每个面部表情(照片)编一个故事:“告诉我现

    在发生了什么?以前发生过什么让这个人出现了这个表情?接下

    来会发生什么?”这就像拔牙一样。我们不确定这是否是个翻译

    过程,我也不确定他们知不知道我想要听到什么,或者为什么我

    让他们这样做。也许富雷族人只是在为陌生人编故事。

    艾克曼可能是正确的,也可能是因为富雷族人不知道或者不

    接受面部“表情”概念。面部“表情”意指通过一系列面部运动释放

    的内在情感。并不是所有的文化都知道情绪是内在的心理状态。

    例如,辛巴族人和哈扎人的情绪概念似乎更多地关注了动作,某

    些日本人的情绪概念也是如此。密克罗尼西亚群岛上的伊法鲁克

    人认为情绪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对他们来说,愤怒不是一

    种感觉,它与皱眉、砸拳、大喊大叫无关,与一个人的内在无关

    ——它是一种情境,围绕一个目标,两个人都参与其中,就像跳

    交谊舞一样。在伊法鲁克人看来,愤怒并不“存在”于每个人的内

    心深处。

    了解了基本情绪法的发展和历史,你会惊讶地发现,科学上

    对这种方法的批判数不胜数。20多年前,心理学家詹姆斯·拉塞尔

    就列出了很多问题。记住,“6种基本表情”并不是一个科学发

    现,它们是由西方基本情绪法的缔造者规定的,由演员摆拍,然

    后围绕这6个基本情绪进行科学研究。这些特意摆拍的表情照片

    没有任何的可信度。利用更为客观的方法,如脸部肌电图和面部动作编码系统进行的实验也没有证实在真实的生活中,情绪出现

    时,人们的面部总是会出现这些运动。但不管怎么说,科学家依

    然在使用基本情绪法,毕竟,它可以保持结果的一致性。

    每一次当一个科学“事实”被推翻时,通常都会出现新的方

    法。190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阿尔伯特·迈克尔逊

    (AlbertMichelson)反驳了亚里士多德的猜想:光在真空中的传

    播介质是一种假定物质,叫作光以太。他的探索为阿尔伯特·爱因

    斯坦相对论的提出打下了基础。而我们已经对普遍情绪的证据产

    生了重大怀疑,情绪的普遍性似乎只有在某些情况下才存在——

    比如你有意或者无意地向受试者透露一些有关西方情绪的知识

    时。这些观察结果以及其他与此类似的结果,都为我们接下来要

    论述的全新的情绪理论打下了基础。因此,汤姆金斯、艾克曼和

    他们的同事为一个惊人的发现做出了贡献,只是这个发现却不是

    他们所期待的。

    很多采用基本情绪法的跨文化研究表明了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情:把情绪概念教给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甚

    至都不需要有意为之。这样的共识理解意义重大。如果萨达姆·侯

    赛因同父异母的兄弟当时能够理解美国情绪概念愤怒一词的含

    义,那么他就会感知到美国前国务卿詹姆斯·贝克的愤怒,这样也

    许就可以避免海湾战争的爆发,从而拯救无数人的生命。

    虽然在偶然情况下掌握情绪概念也十分容易,但在文化研究

    中使用西方情绪的刻板模式依然存在风险。例如,普遍表情项目

    (Universal Expressions Project)是一个正在进行的系列研究,它

    试图通过文献资料证明在人的面部、身体和声音中,是什么因素导致了情绪表达的普遍性。迄今为止,此项目确定“在全世界范

    围内,大约30个面部表情和20个声音表达非常相似”。但是,这

    个项目只使用了基本情绪法,它正在用一种无法提供普遍性证据

    的方法调查普遍性。(同时,研究人员请人们摆拍出他们认为存

    在于他们自己文化中的表情。而摆拍出来的照片和真实情绪出现

    时观察到的身体运动情况是不同的。)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个项

    目成功了,那么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学会西方情绪的刻板模式

    了。

    今后,依然会有很多科学家使用基本情绪法,然后告诉大家

    他们“发现了”情绪的普遍性,而事实上是他们“创造了”这种普遍

    性。

    说得更直接一些,如果人们相信仅靠面部表情就可以表达情

    绪,那么将会导致非常严重的错误,甚至带来破坏性的影响。有

    一个例子可以说明,正是这种理念改变了美国总统选举的进程。

    在2003—2004年,佛蒙特州的前州长霍华德·迪恩竞选民主党总统

    候选人提名,最后却被马萨诸塞州的参议员约翰·克里打败了。那

    一次选举,选民们目睹了无数负面竞选活动。其中一个最具误导

    性的实例就是一段关于迪恩演讲中的视频。那段视频片段如病毒

    般传播开来,视频中没有任何背景,只有迪恩一张暴怒的脸。但

    是,如果你观看了整个有情境的视频,很显然,你会发出迪恩当

    时并没有发怒,而是处于兴奋状态,他正在用自己的激情感染听

    众。这个视频片段传播得非常广泛,最终,迪恩退出了竞选。我

    们只是想知道,如果观看者在看到那些令人误解的影像时,知道

    情绪是如何产生的,结果又会如何?? ? ?

    以构建主义理论为指导,研究人员继续在其他文化中重复我

    们的实验(在本书发稿前,依然有人在中国、东非、美拉尼西亚

    以及其他地区收集数据)。随着这些实验的进行,我们加快了思

    考模式的转变,重新理解情绪,摆脱西方情绪模式化思维。我们

    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如“你如何才能准确识别恐惧?”相反,我们

    研究人们在恐惧情绪中可能出现的各种各样的面部运动。我们也

    可以尝试着理解人们为什么一开始会形成对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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